第两百六十一章：兄弟阋墙
盆大雨已经停下，但战场上四处的硝烟还在燃烧。
满地的残尸碎旗，血液如同小溪一般流淌，每一处都彰显着不久前的恐怖战况。
主军势力都已经退去，现在就只有许多三五成群的小队还在打扫战场。
所有人都十分小心，尤其是那些受了重伤的。
因为这里不是只有他们，还有敌方势力，更有装死的修士！
但他们不得不冒这样的风险，因为伤势需要丹药来恢复，损坏的武器也需要新的替代品。
这里没有黑色的乌鸦或是什么秃鹫，因为不谈那恐怖的残余混乱灵力，只说这比万人坑更恶心恐怖的地方，这些普通生灵是无法到来的。
但是却有一些奇特的妖族或者是妖兽在啃食战场上的尸体，不分敌我，全部都落入肚内。
李家城内，有近乎一半的城池都被破坏殆尽。
所以四处哭泣哀嚎声不断，来来往往密密麻麻的守城队伍运送着物资，帮助修建战后的临时住所。
但是也有不少地方还有战斗爆发，或者说单方面的攻击......
不是还有妖族余孽，而是某些人终于看到了一年多没有出现的陈氏族人。
相爱的恋人在此刻挥剑相对，同门的师友面红耳赤，亲族的长辈晚辈叹息怒骂......
没有一个出来的陈氏族人还口，更不要说还手了。因为他们的内心中也是极其的悲伤、愤怒和愧疚。
以至于最后，剑光术法掉落，陈氏族人重伤，双方却又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悲怆的气氛在全城蔓延，城主府内也同样如此。
李清朗身体外的鲜血已经结痂，但他身上的伤势却在缓缓恢复。
又是一炷香过去，吐出一大口黑色血液的李清朗缓缓睁开双目，体内混乱奔走的灵力得到平缓。
而那滩落在地上的黑色血液居然蠕动着化作一只小小的凄厉鬼物！
收回双手的上官灵冷眼看去，一道精粹剑光直接将那鬼物磨灭，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
在搀扶下起身，李清朗身体一震，将那些污秽全部除去。
平复些许心情后敲响房门，然后推门进去。
屋内整洁的床榻上，秦莲身上白铠沾染的血迹污渍已经被李云琅清理干净。
在她的额头寸余许的上方，有一个缩小版的梵天之泪的光影悬停，散发出一股股纯粹的生机，温养着那残破的身躯。
只是如今秦莲的脸虽然恢复些许红润色彩，却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而在床榻边的李云琅，这个独臂汉子身上的疲倦之色却是更加严重。
甚至可以看到他断裂的左臂处已经完全被毒素侵蚀成青黑色。
“父亲。”
来到他的身边，李清朗站着望向床上那张记忆中温柔的脸，久久不能出声。
“让灵儿帮你疗伤驱毒吧，我来陪陪她。”
李云琅沉默着，只是一直盯着床上的妻子，始终不开口。
“我劝过了，李叔叔就一直这样。”
上官灵见状内心微微一叹，然后传音说道。
李清朗的双眼不禁有泪光闪动，但他还是忍住了。
“战事还未停歇，我与灵儿肯定不能一直守在这边，所以就需要您来照看。不时输入灵气温养，甚至是以宝药配合。
而您若是倒下了，这些计划又还有什么意义？”
李云琅还是不说话。
李清朗只能沉声喊道，“父亲！”
声音中满含关切与期望。
李云琅这才有些回神，身体晃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抬头看向身边的儿子。
看到那张根本无法掩饰虚弱的脸，他的心中蓦然一疼，然后起身，用仅有的右手触摸着孩子的脸。
声音颤抖，“清朗.......你母亲她......”
独臂汉子侧头看向床榻，眼中再也绷不住泪水，哗啦啦流淌。
“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怪我，都怪我......”
“父亲，放心吧。梵天之泪是天上至宝，有着令人起死回生之功效。所以如今最应该担心的还是您。
我相信母亲醒来，她也不希望看到这个样子的您。
快去吧，好好疗伤。
后面母亲就算恢复了也会非常虚弱，到时候不是还得您来照顾？！”
李清朗轻声安慰着，看向那个神色憔悴悲伤的汉子，心中也是难以压抑悲伤。
“唉。”
满腹话语牢骚，出口时却化作了一声叹息。
李云琅看向如今比自己都要高一点的儿子，心中也是涌起一丝骄傲与欢喜：儿子长大了，能够独挡一面了......
“好好看着你母亲，有什么事立马通知我。”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目光中满是期待。
而这个一直肩扛所有的汉子，也在这么简单的动作中轻松许多，老了许多。
回头再看一眼床上的妻子，李云琅转头看向上官灵，“那就麻烦上官姑娘了。”
“李叔叔不用客气。”
后者微笑道，随后看向搀扶着的年轻人，似乎在询问他的伤势能否支撑。
李清朗回以肯定的眼神，“麻烦你了。”
上官灵也就不再坚持，带着李云琅去往隔壁房间疗伤。
见她们走出房门，李清朗这才坐下，注视着秦莲的脸，良久才开口。
“好在这次是有灵儿陪着回来，否则我一个人还真难顾全所有地方。”
他似乎忘记了所有的痛楚，就只是微笑着叙说。
“我们这次去最西边的冥洲，还到那剑渊之中。我们呆了多久您知道吗？您不敢想吧？！
我都不敢想！
我和锦瑟小师妹，澹台小公主，上官姑娘在那剑渊一呆就是十数年啊！
那里面是真无聊啊！......”
一桩桩一件件，从他的修行说到里面的特殊存在，从地势说到这次打赌赢回来的梵天之泪。
说着说着，李清朗的视野便开始模糊，脸上有两道冰凉滑过。
“娘，您快点醒来吧。我回来了。”
李清朗牵起秦莲的手，然后放在自己手上，泪水慢慢掉落。
可是秦莲却没有丝毫动静。
梵天之泪仍旧在不断释放生机，但似乎总少了些什么。
不知不觉，李清朗便伏在床边睡着了。
等再醒来时，身上盖着一张毯子，是守候在旁的上官灵为他披上。
“李叔叔让你过去，说是有些事还是要与你说清楚。”
......
夜色中，一座诺大的湖面，波澜不惊，好似那些战火完全与它无关。
湖心的岛上有行亭亮起灯火，更有蒸腾热气飘动。
亭内有人煮酒烧鱼，神情黯然；湖畔有人浑身湿透，遥遥观望。
陈清流坐在亭内，视线直直看着那升腾飘荡的火焰，看着酒壶冒出热气。
在此之前，整个陈家除他之外，就只有湖边的陈凡可以走出结界。
不是希望能听到什么，就只是想有个人陪。
而后者心中也十分透彻，出了结界，就只来此处，绝不去往他处。
但今天，陈清流是绝不想他跟出来的，因为今天这里将会有一次重逢。
再相见，已是仇人。
所以之前才会多次将他抛出岛外，但陈凡却始终不依不挠。
甚至最开始还扬言：今日不让他出结界，那么他就寻死！
不过归根结底，陈清流的内心还是有一份私心的，才会让他在那。
忽然，他抬头看向湖畔。
在那漆黑的树林中，有一道身影慢慢走出。
陈凡也回头看去，神情委屈。
看着那气息虚弱，显然受了不小伤势的青年，他张了张口，可那句朗哥哥却始终不曾说出口。
李清朗慢步来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回去吧，听话。”
陈凡没有说话，一如当年拿了鸡腿还要告状的倔强性子，只是站在那儿。
前者见状，也就不再劝说，内心叹息一声，慢慢跨过湖面，向着亭内走去。
对向落座，久违的二人却都没有开口说话。
“坐啊！还要我请你？”
陈清流抬眼看向一脸委屈的陈凡，语气中既有不耐烦，又有无奈。
后者也不知道坐哪边，干脆就拿过一个蒲团，自己坐在了小长桌的一侧。
陈清流更换了一壶酒，重新温热。
几人便静静听着火焰声和酒水沸腾声。
直到温热，陈清流为三人倒好酒后，李清朗这才轻轻开口，双眼直盯着他。
“为什么？”
一如之前陈凡问的问题。
陈清流没有急着回答，端起杯子慢饮着，也看着对面人的眼睛，似乎想要从里面看出什么来。
但看了半天，他能读出的就只有悲愤、痛恨、难以置信、伤心......到最后，他自嘲一笑，放下杯子。
“且不要问我。问问你自己，有什么是没告诉我的？”
李清朗神色有些不解，皱着眉，看着对面那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他知道了，这是一个带着答案的问题。
他低下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所以，它找过你？”
陈清流没有回答，神色中有一丝解脱，也有一丝迷茫。
李清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张嘴，最后还是化作无声。
“什么是注定？天定？人定？我们又算什么？”
陈清流看着这个记忆里一直存在的好友，回想起那么多趣事，心中也是百感交杂。
李清朗抬头看向他，却不知作何回答，然后又看向湖面夜色，良久后才道。
“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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