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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三章丹青怨(1)


海内州。

        壑城。

        断壁残垣,荒草虬枝,横亘千里,不见人烟。

        是夜,乌云蔽月,偶现残星。

        破败的院落里燃着一团篝火,火上架着一只烤得香气四溢的野鸡,上官青锁蹲在火堆前守着,一叠声地抱怨着:“这样一个荒得连人影都不见的破地方,也不至于就有这么一只野鸡啊,它都没有朋友亲人的嘛,都不出来救它嘛,真是一点儿情义都不讲啊!”又狠狠揉了揉咕咕乱叫的肚子:“我都要饿死了,什么时候能吃啊?”

        上官心心递过去一个水囊:“先喝点儿水,总不能吃半生不熟的。”

        易斩冰往火堆里添了些柴,坐在一旁笑道:“这就不错了,这还是我跟我兄弟翻遍了荒草才找到的,否则咱们只能饿一夜了。”

        上官青锁接过水囊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咬牙切齿地咒骂:“穷山恶水的鬼地方!怪不得成了荒城,幸亏月见和泽兰回宫了,如果跟着来了,非一起饿死不可!”

        轩辕一扬坐在半塌的井台上环顾四周:“多年未来此地,不曾想竟荒芜成这般模样。就先忍一忍吧,再赶一天路就到幽都城了,到了那里想吃什么都有。”

        上官青锁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小声嘟囔了句:“敢情你倒是不用吃东西。”

        轩辕一扬也不说什么,只对上官心心道:“我们去周围看看。”

        上官心心点了点头,两个人便一起出了院子。

        易斩冰拿起烤鸡看了看:“终于熟了。”

        上官青锁瞬间眼冒绿光,易斩冰吹了吹烤鸡,小心掰下鸡腿递给她,上官青锁接到手里烫得不行,左手倒右手了几个来回,连忙送到嘴边啃了一口。

        易斩冰啧啧叹气:“真是毫无形象可言。”

        上官青锁边吃边道:“形象有屁用,能吃吗?”

        易斩冰掰下一块肉有模有样地坐在地上吃着:“同行了半个多月,算是把你各种模样看了个遍,真是不知如何评价才好。”

        上官青锁只顾着吃鸡腿,也不抬头:“那就不要评价了,反正我也不稀罕你的评价。”

        易斩冰只是摇头,又掰下一个鸡腿递给她:“原来你姐也不用吃东西。”

        上官青锁下意识“嗯”了一声,接下他递过来的鸡腿继续奋战,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以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挑眉问:“你为什么要用‘也’?”然后恍然大悟道:“你兄弟对你还真够坦诚的。”

        易斩冰笑道:“你姐又何尝不是。”

        上官青锁叹道:“我要是像我姐那样就好了,吸风饮露就能活着,即使吃了东西体内也会自行净化,根本不存在人有三急的问题,简直不要太舒服。”

        易斩冰撇嘴:“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人家不是人呢!”

        上官青锁皱眉瞥了他一眼:“虽然话难听了点儿,但确实是事实。”

        易斩冰一边吃着一边环顾着荒凉的四周,不住叹气:“自从泠然和谭婉死后化作黑烟消失,又出现大地震动的现象,我兄弟就坚信这世间有什么异动发生,千里迢迢非要赶去大荒州看看,说那里上报海啸颇为频繁,而且海面常有不明黑烟缭绕,甚为诡异,非要去探查个究竟不可。哎,我兄弟真是个心系天下苍生的大圣人啊!”

        上官青锁眼帘微微低垂,即使映着熊熊火光,亦不见方才那炯炯有神的神采,声音暗暗的:“我姐说庄泠然和谭婉死后化作的黑烟怨气极大,或许真不是什么好兆头。可是难道她们不该有怨气吗?我多希望她们可以活着,不过她们似乎活得也挺痛苦的。为什么人总是身不由己呢?如果她们可以随心所欲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是那样的结果了?”

        两个人突然安静下来,谁都不再说话,只能听到火堆里的柴烧得劈了啪啦的。

        半晌,上官青锁突然跳起来就往院后跑,易斩冰忙问:“你要干什么?”

        上官青锁道:“我是人啊,人有三急啊,我现在很急。”

        易斩冰又问:“你一个人敢吗?”

        上官青锁一边跑一边斥道:“敢不敢能怎么办?难道你要陪我去吗?流氓!”

        易斩冰憋气:“真是狗咬吕洞宾!”

        乌云划过夜空,月亮渐渐露出真容,残缺的圆盘挂在漆黑的夜幕,无声地照着下方千里荒城,徒留一片凄清阴森的味道。

        路过一片野塘时,轩辕一扬问:“想不想吃点什么?”

        上官心心环顾四周:“吃什么?草吗?”

        轩辕一扬玉白身影霎时一闪掠向了野塘,转而又一闪落回了眼前,将一支翠绿的莲蓬递给她,笑问:“这个怎么样?”

        上官心心微微挑眉,眉眼含笑:“你自己是什么不清楚吗?”

        轩辕一扬自顾自掰出一颗莲子,剥了莲皮莲心放到口内品尝,然后连连点头:“我们的味道还不错。”

        上官心心嗔了他一眼,也掰出一颗莲子剥了皮心品尝了一下:“想不到这样的野塘,还能生出这般清香的莲子。”

        轩辕一扬道:“无人打扰,自在生长,味道自属天然。”

        上官心心遥望前方野塘,语气幽幽:“兄长一再教诲我不可强行干预人间世事,入世以来,我却一再违反兄长教诲,我是不是做错了?”

        轩辕一扬将一颗剥去皮心的雪白莲子递给她:“陆沉始终不入尘世是为什么?”

        上官心心接过莲子却不吃,只是抬头看他等他把话说完,他顿了顿,方道:“身在局中,身不由己。”

        她见身畔有块大石,便茫茫然坐了上去,默默思量。

        是啊,身在局外,自然可以做一个淡然的旁观者,可是若在局中,又需要何种智慧才能做到宠辱不惊悲喜不动,自己实在不是一个智者。

        轩辕一扬坐在她身边,轻声问:“怎么我剥的莲子有毒?”

        上官心心闻言下意识将手里的莲子放到口里咀嚼,然后他剥一颗她吃一颗,他问她好不好吃,她默默点了点头。

        轩辕一扬忍不住屈指敲在她眉心,气道:“能不能不要胡思乱想了,你那时是怎么劝我的?”

        上官心心一脸委屈地伸手揉了揉眉心:“你也说了是劝你,劝人容易劝己难。如今我也算是身在局中,身不由己了。”

        轩辕一扬小心剥着莲子皮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想躲也躲不了。”然后将手里的雪白莲子递给她:“最后一颗了。”

        上官心心吃惊:“都是我吃的。”

        轩辕一扬点头:“我只吃了一颗。”

        上官心心借着月光瞟了一眼他脚下的一堆莲子皮儿,脸颊莫名有些发烫,将最后一颗莲子接过来放到口里吃了,反正都吃了,也不差最后一颗。

        轩辕一扬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笑,她便愈发心慌,忙转开视线,找别的话题,问:“对了,你跟斩冰是怎么相识的?没听你说过。”

        轩辕一扬笑着转开视线,随手拔了一根狗尾巴草绕在指尖,慢悠悠讲述着:“应该是在六年前吧,那时鹤鸣阁也算名震江湖了。有一天江湖上突然出现一个少年,整天在各大茶肆酒楼宣称自己与鹤鸣阁阁主结为异性兄弟,誓曰:同心协力,救困扶危,背义忘恩,天人共戮!不过半个月就传的整个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一日我去天虞城办事,路过茶寮休息时,正遇到这个少年端坐在茶寮长凳上,口若悬河地言说自己如何跟鹤鸣阁阁主义结金兰。什么与玄华堂两大护法朱厌青夔大战两百回合,险些命丧剑下时,被鹤鸣阁阁主所救,鹤鸣阁阁主对其奋不顾身,勇战二法的行为称赞不已,于是决定与之结为异姓兄弟,共同扶持正道,救困扶危。

        于是我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突然停下来问我为何叹气,我说最近感觉自己记忆越来越差,只遥遥听闻自己有位勇战二法的异姓兄弟,可惜却与之相见不相识。

        他细细打量了我片刻,突然双眼一亮,说了句兄弟我终于见到你了,然后就硬生生拉着我跪在地上,结拜了异姓兄弟。”

        月色朦胧,夜风清爽,轩辕一扬剑眉微蹙,看着她无奈地笑了笑:“再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兄弟。”

        上官心心忍不住笑出来,叹道:“你用了短短六年时间,让一个门派从默默无闻到名震四海,与墨封的玄华堂对峙雄起于江湖之上,斩冰自然是万分敬佩的,否则一个堂堂武陵轩少轩主,又怎会心甘情愿随你江湖奔波,历尽荆棘险滩而丝毫不悔。”

        轩辕一扬默默听着,眼中堆积的笑意越来越浓,浓得化也化不开。

        上官心心蹙眉问:“你干嘛笑得这么开心?”

        轩辕一扬轻咳了一声:“也不是没被人夸过,但是被你夸感觉就是有些不太一样。”

        上官心心嗔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啊——”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叫,上官心心一惊:“是青锁!”

        循声飞身而去,茫茫月色下,只见上官青锁从一堆荒草里爬出来,愤然抱怨着:“真是倒了大霉了!偏生在这个时候看到一只野鸡,还被它吓一大跳!”

        上官心心舒了口气,把她拉了起来问:“有没有伤到?”

        上官青锁边整理衣裙边道:“被一只野鸡伤到,我还有脸活着吗?”

        易斩冰举着火把走过来,皱着眉头问:“你跑这么远干什么?”

        上官青锁漫不经心道:“我怕有流氓偷窥。”

        易斩冰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上官青锁“咦”了一声,便俯身在周围荒草里翻来翻去,上官心心问她找什么她也不答,翻了一会儿,也不知在哪一处,竟翻出一个卷轴来,笑嘻嘻道:“神奇不?我刚才过来时,竟在草丛里捡到一幅画。”

        “一幅画?”轩辕一扬蹙了蹙眉,走过去仔细打量了一下她手里的卷轴:“壑城荒了二十多年,此处鲜有人来,这幅画卷如此干净整洁地出现在草丛里,不是太古怪了吗?”

        “所以我才觉得神奇啊,让我看看到底是一幅什么画。易斩冰,火把拿近一些,看不清。”

        上官青锁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打开卷轴,灼灼火光映照下,一幅清幽美人图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美人一袭藕粉纱裙,雾鬓云鬟,柳眉凤目,左眼下方一颗朱砂泪痣,她凭栏而坐,手持棕竹白面团扇,静静望着远方,目光疏淡,神态幽冷。

        上官青锁不由赞叹:“果真是个美人。”

        “美人倒是一个美人,只是……”上官心心手指轻轻触上画卷,眉心微蹙:“这画卷似乎隐含着一股怨气。”

        上官青锁握着画卷的手一抖,苦笑着撇了撇嘴:“姐,在这种鬼地方,咱就别说这种话了行不行?太瘆人了。”

        易斩冰嗤笑一声:“你不是胆子一向很大吗?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上官青锁冷冷瞥了他一眼,目光再次落回画卷上,却被上面的题诗吸引,借着火光轻声吟出来:“往事已酸辛。谁记当年翠黛颦。尽道有些堪恨处,无情。任是无情也动人。”

        话音刚落,四周突兀地刮起一阵狂风,狂风呼啸着席卷出一个巨大旋涡,电光石火间将四人吸将进去,径直卷入画卷深处消失不见。

        月色依旧苍茫,荒草摇摆不定,美人画卷荡悠悠跌落在草地上,随着风势重新卷成卷轴。

        不远处,熄灭的火把躺在石缝里,犹自冒着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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