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神明神意

　　“原来她就是您说的，掌握灾厄的六主啊。”

　　白蛇神殿的祭祀殿里，琦丝娜坐在丝绒的软垫上，下午阳光斜射进天顶的孔洞，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

　　“你可真是个谎言的专家。”祭祀殿的阴影里，神秘的声音传来。

　　“哎呀，神明大人，您这样说可就不对了。”

　　琦丝娜并没有抬头，面前的地面上放着一只石舂。她正用一只石舂，捣着里面红色的浆果汁水。红色的果汁染红了石舂的内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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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封元汐他们一直在找的巴卡达的果实，只有小指盖大小，鲜红的像是成色最好的火玉，晶莹剔透。

　　巴卡达的果实的外皮异常有韧性。如果不通过动物的消化排泄，甚至无法完成种子的繁殖。但砸开它外面的皮，里面鲜红甘美的果汁，却是酿造“神酒”最重要的材料。

　　“我只是隐藏了一点点自己的小心思罢了。”

　　“我真是欣赏你的这在被拆穿时毫无掩饰的直爽。”暗影中的声音说道，“只是，你真的想要利用她吗？”

　　琦丝娜收起了在封元汐他们面前，那种纯良少女的样子，冷着脸看着舂里血水一样的果汁：“因为她看起来，就是那种天真孩子。与其让神明的力量落在那种人手里，不如交给我保管。这也是荒原的法则。”

　　“……和齐姜芸的那种纯然的天真比起来，你倒是更符合我的期待的圣女。”

　　“过奖了。”琦丝娜微微抬头，眼睛扫向黑暗中，“怎么，神明大人一直在阻止我见到她，是害怕我利用她吗？还是说，其实天真的孩子更讨您的欢心，让您对她产生了恻隐之心呢？”

　　“……”黑影中的声音沉默了很久，才再次传来，“并不是什么事情，都会如你所愿的。同样是掌握气运的人，灾厄的力量比你想的更难掌握。”

　　“是吗？有多厉害？”

　　“自灾厄之主动念起，想要冒犯灾厄的神威的人，都受到了来自灾厄的惩罚。”

　　“一样是神，就连你也没有办法对抗她？”琦丝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蹙眉。

　　“你们人类所谓的神，只不过是天地自然凝聚的灵物形象罢了。我的力量和她的力量，本质而言是同源的。真正的‘神’只有天地自然。而天地在诞生之初，一切就已经有了最合理的安排。”

　　“弱肉强食，这也算是合理？”

　　琦丝娜低头，狠狠的一舂下去，在那一汪的红色汁液里，她仿佛看到了幼年时，部落被袭击的时候，只能躲在被砍死了的母亲的怀里，看着她的血从眼前滴落时候的情景。

　　“在天地的至理中，只看重万物和谐的整体运转。天地不在乎强弱，只在乎和谐的法则。倒是人类所说的‘命运’多的是不合乎天地和谐的变数。再怎么挣扎，最终还是会回到和谐的原点。”

　　“那你们‘神’又是什么，我和那个女孩身上的这种特异，又是什么。”

　　“是自然的一部分。”神秘的声音说，“是为了将脱离天地安排的变数导回原位所异生出来的存在。如今城里的那些人，早就应该在战乱中死去回归天地，强行收留他们，有何益处？”

　　“可是，这就是人。无论天地如何决定每一个生物的未来，人还是想要挣扎和对抗一下所谓被‘安排好的命运’的。”琦丝娜冷淡道。

　　石舂中，一颗颗破裂的巴卡达果实，正在被琦丝娜的石杵碾压着，流出血色的液体。

　　“要在这座神殿里，带着悔恨生活到死，就算有城人的崇拜，对我来说也是无聊的生活。”

　　琦丝娜说着，石舂再次落下，一滴红色的汁液溅出，溅在了她米白色的麻布长裙上，开出了一朵小小的红花。

　　“白蛇大人，你难道不想看看，人类和你所谓天理的对抗吗？”

　　黑暗中的声音没有回答，祭祀殿里，只有石杵捣入舂里的声音。

　　行馆里，封元汐的房间中。

　　“你相信她的话？”殷无彩问。

　　封元汐端着石头打磨出来的茶杯，笑着摇头：“半真半假吧。”

　　殷无彩没有说话，微微侧头扬眉，很有兴趣的瞪着封元汐接下来的话。

　　“关于姜芸公主的传说，还有鱼玉主人之间会有感应的事情，她可能没有说谎。”封元汐坐在矮几前，把玩着手里的石杯，“收容战乱孤儿的那些事，也是真的。”

　　“但你仍然觉得她是个骗子。”殷无彩轻飘飘的说。

　　“是啊。我不相信有人会这么轻松的和自己认为‘危险’的人会面。除非她有自信我的力量对她并不能构成威胁。可这样，和她说的所谓危险的预感也就矛盾了。”封元汐摇头。

　　殷无彩的表情平静而淡漠：“之前在厄尔特的事上，你的心软，让我以为你真是那种天真的道德君子。我是只计较得失的人，付出的努力如果比得到的回报要多，这样的事情就不值得做。感情和道义，这种会影响判断的东西，如果你还认我是师父，行动时就最好抛弃这种圣人的天真。”

　　说罢殷无彩将饮尽的水杯啪的一声放在了桌上。

　　“师父，这样的话请不要说了。”封元汐默默的捏紧了水杯：“虽然不知道琦丝娜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她想要保护城里的人，包括那些孩子的态度，我不觉得是假。”

　　封元汐低下了头：“如果……这些孩子长大以后，和厄尔特部这样的部落一样，能跟大越修好……不，并不光是迪帕特的孩子们，如果更多的孩子能在没有仇恨和恐惧的世界长大。能和大越人成为好邻居，而不必互相防备，或许为他们做点什么，也是值得的。”

　　“还是天真的想法。”殷无彩轻笑了一声。

　　“师父！”

　　“我不会对你想要采取的行动说三道四。”殷无彩抬手，制止了封元汐将要说下去的话，“对我来说，未来太远的事情，我是看不到的。也不想用这样宏大的目标来感动和麻痹自己去做一些不现实的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

　　“……”

　　“我不知道你们这样的人背负的到底是什么，但是，看的太远的人，往往会被脚下的小石子绊倒。甚至，可能因此改变整个人生的轨迹。”殷无彩说的很是淡然，“所以，还是好好的看看眼下。毕竟我们在异族的领地上，如果一不小心的话，很有可能丢掉性命。人如果死了，就什么也做不到了。”

　　“……您说的对。”封元汐站起身来，“我这就去找慎诺他们。监视了一天的神殿换防，说不定对潜入会有什么帮助。”

　　封元汐面无表情的朝着殷无彩鞠了一躬，先行离开了房间。

　　“汐儿，你……”殷无彩看着封元汐离开时，幼小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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