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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谈心


老夫人余怒未消,见是儿子回来了,却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看来我儿如今当了大官,怕是连为娘的话也不听了,到底是我老婆子不中用了,府上什么人都该跟我顶嘴!”

        周崇礼瞥了眼一旁伏在地上的观言,笑着宽慰老夫人,“娘这说的什么话,可是儿子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惹了娘不开心?不过观言是儿子的人,既是听儿子命令,娘又何必为难他呢?”

        老夫人瞧他一直在打马虎眼,不由怒火中烧,“好呀,现在一个两个的都不服管教了,老身不过是想处置一个不知死活的贱婢,竟逼得你们一个两个站出来为她说话,如今倒成老婆子的错了,好,你的人我管不着,你自己管!”说着,在常嬷嬷的搀扶下拂袖离开,边走边叱骂着,堂上众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周小姐见她娘生了这么大的气,也不由有些害怕,她看了眼说一不二的大哥,又看向怒气滔天的阿娘,于是索性咬咬牙,提裙赶忙跟上去,“娘,您等等我!”

        堂上瞬间鸦雀无声,周崇礼叹了口气,将还在跪着的阿月扶了起来,“先起来吧,地上寒凉,仔细生了病!”阿善也连忙过来帮忙。

        “你们都出去吧!”周崇礼边扶阿月边对周围躬身侍候的奴仆说道。

        “是!”众人纷纷退了出去。

        阿月方才还不觉得痛,可此刻刚一站起来,膝盖处便如同针扎一般,酸痛感密密麻麻,阿月看向旁边搀扶着她的阿善,她跪了有多久,阿善也就跪了多久,此刻阿善也必定如她一般,可小姑娘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她内心心疼极了,指腹擦过阿善脸上未干的泪痕,她哽咽着说道,“疼不疼?”

        阿善用力地摇头,“不疼,一点都不疼,阿姐你没事就好!”

        “真傻!”

        “好了,你和阿善先回去休息吧,这里的事交给我,放心吧!”周崇礼表情严肃,语气却显得温和,见阿月心情低落,面露不忍,拉过她的手握紧,说道,“你放心,这件事错不在你,你不用自责,老夫人那边也不用担心,都交给我吧!今日你受了惊,晚上让阿善陪你!”

        阿月点了点头,将手默不作声抽了回来,“多谢大人,奴婢先行告退!”说着,福身行礼,然后牵着阿善离开了。

        看着熟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当中,周崇礼方收回视线,看向一旁仍旧伏在地上的观言,沉声说道,“观言,起来回话!”

        “是!”观言闻言应道。

        “方才老夫人可有为难阿月?”这话刚说完,周崇礼也自知不妥,方才老夫人发了好大的火,又怎么可能没有为难阿月呢?

        “奴才”观言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

        “罢了!”他坐下饮了口热茶,方抬起眼皮,手指轻扣桌面,“今日的事,你怎么看?”

        “奴才觉得这件事不简单,且不说天子脚下当街纵马本就不寻常,更何况当时接近日暮,小姐和姑娘的马车又走的是僻静地,怎就刚好撞见这惊马了呢?”观言躬身回应道。

        “纵马的人审出来了吗?”

        “审出来了,奴才亲自盯的,不过那人只说马是突然受惊的,连连喊冤,奴才用了些刑,倒是发现了一些异常!”

        “什么异常?”周崇礼闻言看向他,轻扣桌面的手指一顿。

        “那个人是王家的人,早些年曾在忠武将军手下做事,很是得忠武将军重用,不过后来无故被驱逐出王家,现下在护军大人赵德涛做事,不过并不被看重,依他所言,护军大人并不知他的过往!”

        “倒是有些意思!不过本官刚刚发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说着,他眼神突然变得狠厉,看向外面,“什么突然受惊了?有人将一根细针刺入了马体内,做得倒是隐蔽!”

        “大人是说?”观言闻言也是一惊。

        “如今朝堂风云诡谲,这些人但凡有些脑子便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惹怒本官,不管是定北侯,还是上柱国,不会蠢到当街动手,更何况嫣然和阿月她们只是一介女流,这么做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周崇礼目光幽深,心中也在不断盘算着什么。

        “那会是何人?”

        “目前倒是还不明朗,不过这个人搞这么一出,又将矛头对准王李两党,手段看似拙劣,可也尽得起推敲,做事滴水不漏,即便本官没有上当,这火也烧不到他头上去,这个人,到底是想干什么?当街行凶倒不至于,他似乎是想查探什么,也不知现如今得手了吗?”

        “对了,今日也是顾子期救的嫣然和阿月?”周崇礼突然想到了这个。

        “是!”观言回应道。

        周崇礼嘴角扯了扯,发出一阵冷笑,“倒是出现的及时,你说,他是凑巧出现了,还是一直就跟着她们呢?”

        “大人,跟着顾子期的暗卫来报,这个顾子期行踪不定,武功高强,他们跟丢了好几次,只是,今日跟丢他的地方有些不同!”

        “有何不同?”

        “是贵人们举办的赏花宴处,这个顾子期突然就不见了,再一次出现便是当街救下了小姐和姑娘!”

        周崇礼闻言一怔,半晌,目光犀利,讥讽道,“看来,他这是将我们玩得团团转呀,他想干什么?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救阿月,莫不是真起了贼子之心?”

        观言听到这话内心一惊,可也不敢说些什么,生怕触及他们大人的逆鳞。

        “罢了,本官就且先等着,看看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样?”话虽这么说,可观言却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观言于是试探着问道,“那大人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如今王李两党争得水深火热,这件事自然有人乐得替我们查,观言,你明日就押了那纵马之人去护军大人府上,不必瞒报,将实情尽数告知,这件事,他们自会给我们一个交代,”说着,他起身掸了掸衣袍,悠悠然说道,“至于幕后那人,他恐怕别有居心,且先看看吧,总之,现如今该急的是他们,对了,这段日子,看好小姐和姑娘,尤其是姑娘,别让她出府,派去跟踪顾子期的暗卫也都叫回来吧,本官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是!”观言躬身应道。

        另一边,烛影摇曳,换了寖衣后,阿月扶着阿善坐下,接过巧宁递过来的药膏,蹲下身轻轻替阿善涂抹。

        “阿姐,我没事,真的!”阿善今天受了很大的惊吓,与之相比,膝盖上的伤倒也没那么疼了。

        “怎么没事?都肿了!”阿月将药膏均匀抹在伤处,心疼极了。

        “阿姐,我又不是什么贵人,这点伤不算什么!”阿善见姐姐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你是我妹妹,别人不心疼,做姐姐的又怎能不心疼呢,再说了,什么贵人不贵人的,都是人,受了伤就得治,这还分什么三六九等?”虽是在低声呵斥,语气却显得轻柔,阿善闻言愣了一瞬,嘴角翘了翘,“阿姐真好!”

        “好什么呀,今天因为我害你罚跪这么救,你怎么不怨我,反而还夸我,真是没心没肺的小傻子!”阿月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继续认真地替她涂抹。

        “好了,阿姐,你这都涂抹几层了?这药膏这么好,可别这么浪费,”说着,将阿月扶着坐下来,“阿姐,你看你,只顾着替我抹药了,都忘了你自己!”说着,轻轻阿月将裤腿撩至膝盖处,替她擦药。

        丫鬟巧宁一直躬身立在旁边,见此情景,也不由羡慕道,“姑娘和阿善姑娘的感情真好!”

        阿月还没说什么,阿善就先笑道,“谁让我有个这么好的姐姐呢,可不得时时黏着嘛!”

        巧宁闻言也是低低笑出来声,阿月刮了刮阿善鼻尖,然后侧头对巧宁说道,“巧宁,你今天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巧宁也知她们家姑娘的习惯,于是福身告退。

        夜色深重,寂寥无声,阿月和阿善同榻而眠,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两人此刻都没有睡意。阿善侧过身子,枕在手臂上看向一旁假寐的睡美人,美人纤弱单薄,连呼吸都十分清浅,可她知道,她没有睡着,“阿姐,你是不是也没睡着?”

        阿月闻言睫毛颤了颤,她缓缓睁开双眸,眼里带着说不清的难过,她没有说话,阿善便凑近她,在她耳旁低声说道,“阿姐,是出了什么事吗?你可以跟阿善倾诉,虽然阿善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可阿善想帮阿姐分担一点!阿善不想让阿姐这么难过!”

        泪水从眼角滑落,湿了枕头,阿月揪住被子,往上提了提,她很想此刻说些什么糊弄过去,不让这个小丫头担心,可不知为何,此刻她连说句话都觉得如鲠在喉。

        屋内静悄悄的,阿善等了好久也没等来阿姐的回答,于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阿姐,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经常挨饿,家里没有粮食,即便是到了五谷丰登的季节,大部分的粮食也都被上面的大人物收走了,留给我们的寥寥无几,所以我们几乎就没有吃饱饭的时候,我记得有一次,家里好不容易有了粮,阿娘熬了一锅粥,说是一锅,其实也就那么一点,我太饿了,就偷偷尝了一口,却被爹爹拿板子打了一顿,说那是留给我弟弟的,阿娘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可爹爹却是铁了心地要给我教训,可是阿姐,我不后悔,现在想想,那是我吃过的最香甜的粥了!”

        阿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阿善却摇摇头,眼里亮晶晶的,“后来村子里闹灾荒,可是那些当官的还要求我们要足额缴粮,有很多人都饿死了,我被爹爹卖给一个人牙子换了一袋米,那是我第一次见爹爹哭,他很自责,可也只是自责了几句,然后就转头毫不犹豫地走了,那天我也没见着阿娘,我哭得很厉害,可那个人牙子却告诉我这是我的福气,万一被卖个好人家还能有口饱饭吃,其实她说得对,我后来也真的吃上了饱饭,可是没过多久,主子犯了事,丫鬟打的打,杀的杀,我是外院的,不知道那些事,所以直接就被卖给了人牙子,然后就遇到了阿姐你!”

        “阿姐,我很幸运,遇见你,我过上了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日子,不仅有饱饭吃,还有家人时时关心着,甚至还会买些小玩意哄我开心,府上管事也不会任意打骂,阿姐,我真的很感激你,也很想报答你,所以,阿姐,如果你有什么事一定不要憋在心里,你可以跟阿善说,阿善绝对会守口如瓶,打死都不会说出去的!”

        阿月听到这席话,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一个不到15岁的小丫头,却能够语气平淡地说完这些往事,心里居然还想着安慰她,阿月突然有些难以自抑,眼泪簌簌往下流,她抬手去擦,却流的更狠了。

        “阿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是阿善哪里做的不好吗?”阿善突然不知所措,急急过来安慰她。

        阿月突然上前抱住她,声音喑哑而沉闷,“傻丫头,怎么这么傻呢?我们阿善这么善良,又这么聪明,怎么会做的不好呢?是阿姐不好,阿姐连累你了!”

        “阿姐才没有,阿姐是这世上最好的人!”阿善只当阿姐还在因晚上的事而自责,连忙安慰她道。

        “真傻!”

        两人又说了好些体己话,过了很久,看到阿善眼皮都抬不起来的样子,阿月轻声哄着她睡着。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阿月将被子替她掖好,然后躺在她身侧,小丫头着实可爱,时不时发出憨憨的声响。

        阿月阖上眼眸,良久,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她轻轻呢喃了一句,嗓音沙哑,提不上半点力气,“阿善,对不起,我不能带你回家了,我也没有家人了!”

        长夜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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