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6
花魁乌黑蓬松的秀发挽了个高髻，美目盈盈盛满慵懒倦意，纤细的腰肢笼罩在宽大的红色衣裙里。
“奴家朱小腰。”她袅袅娜娜地走过来，为不请自来的客人们倒水:“温大小姐昨日摔坏了我房里许多陈设，这还没来得及换上呢，今儿个又来，只怕是不能摔个尽兴了。”
温柔一听，立即就要开炸。
但是雷纯阻止了她，很客气地朝朱小腰笑了笑:“我认识一个叫何小河的女孩子，她长得也很美，舞跳得很好，腰也很细……你认识她吗？”
朱小腰唇角微僵，慢慢地摇头。
清晨的光线穿过纱窗，从花魁繁复鲜亮的红裳上透过来，影影绰绰。雷纯叹了口气，望着杯中那温热的酸梅果饮，眨了眨眼。
少顷，却朝一脸茫然的温柔道:“我们走罢，你的小石头不在这儿，也不会在这儿的。”
“啊？”温柔原本还担忧气势汹汹一出真不大好收场，但这说来就来屁股还没坐热就走，这口气自然也咽不下:“纯姊姊，说好要帮我的!”
“我知道我明白。”雷纯很为难地拍了拍红衣少女的手，温温柔柔地小声道:“可是人家腰真的很细耶，我们又扭不过她，还是得找个更会扭的来杀杀她的威风，对吧？!”
温柔皱眉，仔细想来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当初杨无邪就对她唉声叹气“人家什么道行，你什么道行啊？”这话她一直不服气，又没法子。
但她屁股还是不想离开座椅，委屈巴巴道:“那你……能请来方才说的‘何姑娘’把她给比下去么？”
“我跟何姑娘不大熟，就只一个人情往来罢了，赢了也不是咱们自己长脸啊，而且也未必比得过人家。”雷纯飞快推脱，又道:“你可以找你师兄啊。”
“他才不会派人帮我镇场呢。”温柔扁嘴:“我大早上就去找过师兄，他跟个穿白衣服的人下棋呢，隔着屏风三两句就打发我走……哼!”
铁心兰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用手肘轻轻捅了捅雷纯，示意她往后看。雷小姐目光慢吞吞瞄到了身后，便见低首神龙默默伫立在门口，低调得几乎没有存在感。
但是仔细看，认真看!狄大堂主容貌昳丽，好看得要命!而且那小腰细的，配合那微带薄红的俊脸，哇哦～
狄飞惊确信自己对紫衣少女用了眼刀。当然，对方是小姐的朋友，故他是十分克制的，也许她会觉得有些许疼痛，至少总该眨一眨眼……
行吧，铁心兰的大眼睛布灵布灵。
她托着腮，好像在透过他看其他人。
——啊～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似一朵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他不行。”雷大小姐斯斯文文地拒绝，尖下巴抬得高高的:“我们六分半堂卖艺不卖身的。所谓‘术业有专攻’……说到这里，我的提示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了。”
铁姑娘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我未婚夫扭得比她好!”雷小姐语出惊人。
温柔的眼神简直可以说是惊恐了，她脱口道:“你怎么知道？你你你……你难道……”少女玫瑰般的面靥红了起来，像天边烧红的云彩。
铁心兰终于眨眼，她从低首神龙的死亡射线中靠实力存活下来，然后陷入到一个更离奇的事件里去。
紫衣少女呆呆地“啊”了一声:“苏公子他……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单纯有亿点点好奇，就是说……”她重复了雷纯之前说过的话:
“——真的有那么会扭吗？”
这么扭捏地问着，狄飞惊却注意到，铁心兰的视线微微下压，狗狗祟祟地瞅着雷纯的小腹……她是甚么意思？是我想的那回事吗？昨夜难道……
有些大堂主真的会在心里爆哭。
雷纯用一种“你怎么敢质疑我伟大外星人田田纯”的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铁心兰，但还是很温柔地语惊四座:“论腰力，不可能有人比得过苏梦枕。”
“噗嗤。”铁心兰笑靥如花。但她很快收敛笑意，捂住嘴唇，眨着那双美丽的杏眸轻声道:“我……不是太懂你在说什么。”
雷大小姐温柔抿唇，笑不露齿。
从来突如其来的沉默，最教人窒息。
如今突如其来的窒息，也很教人沉默。
花魁朱小腰脸上露出一些属于是见多识广够资格坐上评委席才能秒懂的专业人士的微妙神情:苏公子真不愧是，红袖第一刀呢。
心有月光少作欢娱、人虽年轻心已苍老的狄大堂主低着头，他有千言万语，万语千言，俱都汇成一句话:
——苏梦枕该杀!
温柔就像只天真可爱的红色小傻狍子那样，缓缓地举起了爪子，咽着口水紧张道:“我……不想找小石头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嗯……怎么不可以呢？”雷大小姐率先站起身，施施然地将手中的梅枝递给朱小腰，温柔含笑道:“替我交给他，我要看它开花。”
这话没头没尾莫名其妙，但温柔现在什么也不想知道，她只想傻狍快跑，尽管她根本没想好待会儿要到哪里去……回细雨楼真的很难不去看师兄的腰。
真、的、有、那、么、会、扭、吗？!
这一行字将她环绕，并且吸烟刻肺。
刚刚最先冲进来一副打砸架势的是温大小姐，现在脸蛋红扑扑缩着脖子冲下楼的还是她。没成想一拉开虚掩的大门，险些撞进王小石的怀里。
“温柔，原来你真在这里啊，我……”王小石见了她先绽开一个很大很大的笑容，小鹿斑比一样水汪汪下垂的大眼睛，比张无忌见了赵敏还要欢喜。
他手里抱着个绿茵茵的盆栽。
说盆栽有些奇怪，因为那分明是一枚未开的荷苞，几片荷叶。数九寒天，却生机盎然，殊为不易。不过细瞧，看上去倒像是纸布扎就，油墨染画的。
“好你……”温大小姐从昨夜开始到现在对小跟班积攒了满肚的憋气和委屈，但还未发泄，便倒吸一口凉气，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将双目顶在王小石肩上。
“师师兄……”王小石身后跟着不少人，但温柔一眼就先瞅见了此刻最怕见到的人。她强行将后头的“你真的那么会扭吗”这种可怕问题摁下去，哼哼唧唧:“我跟小石头先走……走了嗷。”
“听说你去搬了救兵，又没把这楼给砸了，怎么还不好意思上了？小石我给你带来了……”苏梦枕好气又好笑，倒也没怎么数落:“你纯姊姊还在上头？”
温柔缩头缩脑地“嗯”了一声。
苏梦枕摇摇头，提步跨进门槛。
他身旁还站着一位俊美无俦的白衣公子，可惜温柔也没瞧见，更不知道对方不知为何还自袖间抽出条白绫覆眼。
他没有跨进门，而是左脚踩右脚，两息工夫便如白鹤直上青云，单腿稳稳地立到了三合楼突出的檐角上，气息分毫未乱。
这边王小石被温柔这动作一弄，也当真没心思注意旁人。手里精心制作许久的惊喜礼物，是现在直接送给心上人也不好，不送又觉得怪奇怪的，两个人中间顶着这么个玩意儿。
他脖子与耳后渐渐热起来，正要说什么，心里突然打了个突……温柔的两只手，竟然缓缓地、慢慢地、龟速但确实存在地……抚摸着他的腰。
我这第十六次，似乎不会失恋了。
他美滋滋，又有点儿害羞地想着。
然后随着温柔突然凶残的狠掐一把，王小石险些“嗷”一声惨叫，顷刻间泪眼汪汪。
“你好像扭不起来的亚子。”温柔还瞪他。
白愁飞在边上抱臂看着他俩，像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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