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破阵三

城主府忙了整整一年，年末有楼孤寒分担，压力陡然轻了许多。慕夫人处理好了紧急要办的事，腊月廿四去了一趟苍岚山。例常关心两个小辈之后，随口提一句：“过两天清州城要办洛水宴。”

        “啥啥宴？好玩儿吗？”杨屹之兴奋问道。

        慕夫人道：“洛水宴是修士之间切磋技艺的，十年办一回，丹器符阵什么都比。你要是能得第一，当然好玩的很。”

        杨屹之一听这是比赛，还是偏门道法的比赛，顿时兴趣缺缺。

        楼孤寒好奇问：“怎么比？”

        “我也不大清楚。”

        慕夫人道，“阵仗搞的挺大，赴宴的都是名门弟子，散修够呛能参赛。”

        楼孤寒沉吟片刻，认真说道：“慕姨，我想去清州城。”

        慕夫人自然不会阻拦。

        腊月廿八，启程北行。

        同行的人挺多，不放心学生出远门的老山长，嚷嚷要“见世面”的杨屹之，杨屹之强拉来的温颜，以及有事没事在他身边晃悠的沈元……

        五个人赶了四天路，顺利抵达清州城。

        州城街头熙来攘往，繁华不似人间，杨屹之只感觉眼睛不够用的，哪儿热闹往哪儿跑。徐行揪住他的手腕子，严厉说道：“乱跑什么！万一碰上巡卫，他们心情不好，都不用说话，就能押你入狱！”

        杨屹之不服：“凭什么……”

        “因为你是湘人。”

        徐行回头看了看温颜和楼孤寒，略一犹豫，沉声说，“皇朝的规矩。戌时以后，湘人不得犯夜。”

        杨屹之皱眉道：“凭什么有这种规矩！”

        徐行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

        如果可以，徐山长很想将学生庇护在身后，让他们不必遭受这些东西。可惜他太弱小了。相较神朝，湘人太弱小了。习惯了接受神皇施加在身上的一切，不愿想也不敢想“凭什么”。

        楼孤寒道：“快戌时了。”

        徐行叮嘱大家不要走散，四处寻找落脚的地方。

        因为洛水宴，城内酒楼、客栈爆满，到处没有空房。

        酉时三刻，天下起了阴绵冬雨。

        一片精美雅致的油纸伞之间，湘州竹篾编织的斗笠，显得很是土气。

        往来行人偶尔朝他们投去一瞥，眼中露出嫌恶之色，匆匆加快脚步，生怕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徐行抹了抹下巴沾湿的雨水，宽慰道：“前面还有几家客栈……”

        “老师在找客栈？”

        街边响起一道温和笑声。

        楼孤寒侧目看去，宁远执一柄素白油纸伞，着一件对襟鹤氅，笑容温雅怡人，俨然一位清贵雍容的世家公子。

        宁远道：“我在前面的客栈订了几间空房，老师若有需要，不如我让给你们？”

        杨屹之阴阳怪气：“免了，咱们乡下人粗野，不敢脏了宁少爷的宝地。”

        宁远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你我都是湘人。”

        他低声说道，语调承转之间有种奇异的感染力，“他乡遇故知，何必这样生分？”

        “你还知道自己是湘人？”

        杨屹之简直被他理直气壮的厚脸皮惊到了。

        徐行心神疲累，懒得跟这人闲聊天，催促道：“走了。”

        雨夜中略显狼狈的一群人快步离去。

        宁远站在原地，半晌，敛去唇边温雅的笑。

        苍岚郡人人追捧的宁家少爷垂低眼眸，藏在伞后的脸庞有些阴郁。

        长街热闹如常。

        灯火清亮而宁静。

        这里是清州，古来即为陆海天国。仅一座州城，便是数不尽的富庶繁华，贵气风流。

        宁远紧了紧身上的鹤氅，重新勾起清贵的笑。

        可惜，不管再如何伪装，他也不可能融入这座雄伟壮阔的巨城。

        因为他是，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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