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惊鸿照影故人来
从常兴邦的电话里，常青藤知道梅红霞对他挺好的，两个人也合得来。梅红霞虽然帮着闺女打理铺子，但为人并不吝啬，也不贪财。十一的时候，常青藤送了梅红霞一身衣服。当时，梅红霞就多番推辞。等她走了，梅红霞又给常兴邦买了一身新衣服，作为回礼。
年底的时候，步正平提成厂里的经营副厂长，孔副经理提成了主管新隆集团的副厂长。新和电厂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变更成省投的，省投又派来一位副厂长。然后，新和电厂更名为新和股份有限公司。
过完年，猝不及防，马平的病突然又加重了。等到马平再次从重症监护室抢救过来以后，虚弱的已经走不了路，家里买了吸氧机和轮椅。只是，马平去透析的时候，需要易寒把她背下三楼。
对此情景，常青藤异常的保持沉默。曾经，她为马平的身体考虑，建议买一套一楼的房子。易寒听了，却是异常恼火，认为她在算计父母的老本儿。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
这一年，易寒的股票翻了几番。家属院对面又盖了一栋高楼。易寒提出要买一套电梯房。常青藤没有多热情，只是让他去给父母商量。易寒跟易长安商量后，在楼上买了一套180平方的房子，四室两厅。房价合计60万，是小两口自己出的钱。易寒也因为这个，在单位的炒股人士中一战封神。
常青藤没有很高兴，也没有很不高兴。只是平淡的等着交房。60万，如果听她的，那一年，可以买套独栋别墅，还能节余十几万用来装修。
听说，楼下的车位卖6万块钱一个，常青藤想买。易寒说：“没钱了，装修的房子的钱，到时候，我爸出。再说，现在的经济状况这么紧张，也买不起车。等咱再攒点儿钱，我再进股市募捐一把。先买车，再买车位。”
常青藤不高兴，但也没办法：“现在车位便宜，指不定将来怎么样呢。再说，成成家和叶眉家都买车了，咱也迟早会买车。”“咱家也没司机，急啥。”“还不是因为你。让你和亚飞、叶眉一起去学车，人家都拿住驾照了，你呢？”“我不是忙吗？工作本来就比他们忙，回家要做饭，有点儿空闲也要研究研究股票。哪有时间？”“算你会说。”
但是，发了工资以后，常青藤开始存在了自己的名下。
又过一年，因为工作原因，兰亚飞被借调到省公司上班。牛成成来约常青藤一起去学开车：“亚飞不在家，家里的车白放着，我又不会开，接送孩子上课外班也不方便。咱俩一起去学开车吧？”“好。就近有个学车点，正好下了班去学。”
这一年，最大的八卦就是，步正平和时厂长似乎闹掰了。不止一次的听人说他们意见向左。甚至，步正平主管的部门主任已经隔过步正平直接向时厂长负责。
赵英丽的名声越发的不堪。这个月传出来她带了某位帅哥出差，下个月又说她试图勾引某位主任被拒。
常青藤跟文和说：“你说，新隆集团是不是有问题？在咱们行政楼的时候，那是女神，怎么到了他们那儿，就变成了这样儿？”文和叹息：“本来我是不信的，不过，我听到说这话的人，真是一个很实诚的人，人品是没问题的。所以，不信也得信。”
常青藤脑洞大开：“你说，是不是她到更年期了，所以，变得古怪了。”文和白她一眼：“别拿更年期说事儿。”“要不，是她老公出轨了，她心怀不满，性情大变。”
“应该不会。我听说，她老公也是单位的财务主任，后来，因为一个会计还是出纳，贪污了上千万的公款，就被免职了。所以，应给不会出轨。”
“那你说，她都美了这么多年了，也没啥绯闻，怎么现在突然这样了。不过，我还是喜欢她。总觉得她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就是个颜控，你了解她吗？”“当然不了解了。一年签那么两回字儿，不过，每次见她，都很温柔。”
文和突然说：“你还记得，最一开始，她和谁传绯闻吗？”“谁呀？”“步正平。”“我靠，不会是步正平当了副厂长，要洗白自己，故意害她吧。”“看起来挺成功的。现在，她这个名声。就算有人提到步正平，肯定也是她勾引的。”“吓人。惊鬼神而远之。”
新和地邪，刚和文和八卦完赵英丽，常青藤下楼的时候，走到一楼半，就迎头碰上赵英丽和孔副总在大厅里。孔副总的步子迈的很大，赵英丽穿着高跟鞋，倒着小碎步急走着跟在他身边，低声的说着什么。孔副总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
常青藤暗道倒霉，半低了头，准备和领导们擦肩而过。孔副总突然问：“小常，干什么活儿这么急？”“去集控室。”“回来的时候，到我那儿看看办公平台，今天早上登录的时候，出错了。”“好。”
既然抬起了头，自然也见到了赵英丽。赵英丽冲她尴尬的笑了笑。常青藤也叫了一声：“赵总。”赵英丽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走在路上，常青藤突然觉得孔副总不够怜香惜玉，怎么能这么对赵总呢。
年底的时候，职工们正等着看今年的年终奖到底能发多少。各大网站的论坛上突然开始流传单位某些部门送礼的帖子，时间、地点、甚至发出了发放表的照片。网络公司接到紧急通知，调整登录外网敏感词，保证职工在厂内的时候，不能登录这些帖子，增加点击量。
常青藤一边调整配置，一边说：“这不是掩耳盗铃？”
文和说：“时总这个人，以前特别爱学习的一个人。那时候，他当值长，大修的时候，下了班不休息，跑去看我们检修，问问题也都能问到点子上。”
李爱华说：“其实，要我看，这事儿，就是例行给这些兄弟单位的办事人员一点过节费。二三百块钱，也不是个人送礼。不知道谁给捅出去了，就成了事儿了。”
“无非是些有矛盾的人，手里又有些权利。这事儿不大，够膈应人。时总应该会被调查，然后，调走。不知道新厂长是从副总里提还是从外面调进来。”
叶眉悄悄地告诉常青藤：“送礼这事儿，就是有人故意的。我们部门，每年都有这笔钱。只有今年，上边儿的领导要发放表。当时，给主任气得够呛，但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下好了，彻底把人得罪了。以后，再去买煤，有的受了。”
常青藤感慨：“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前，是煤矿求着咱买煤，现在，是咱派人住矿，给人家说好话。”“可不是。老金真是命好，美到退休。”
无声无息间，时厂长低调的走了，新的总经理到任。
文和过来跟常青藤说：“新的总经理来了，办公平台要加个名字，时总的名字暂时保留一段时间，小心里面有未处理的文件或者资料。”“好的。新领导叫什么名字？”
文和笑着说：“也是我们厂出去的，万坤。这没几年，都回来当总经理了。”李爱华有些兴奋：“他回来好，人正，应该不会乱发单项奖了。”
“他年轻，我不怎么认识。就是记得唱歌好听，元旦联欢会上，经常有他的歌。”听了文和的话，李爱华笑的促狭：“青藤知道，他们以前是一个值的。”
常青藤笑了一下：“我下运行早，挺多年不见了。名字弄好了，测试过了。信息管理系统也加了他的工作号。把用户名和密码都发给行政工作部吧？给丁零还是部长？”“部长。领导刚来，肯定是部长先负责。”
没过几天，徐红梅幸灾乐祸的到她们办公室八卦：“万总挺有个性的，把他对面的办公室做成小会议室了。丁零不是能吗？这不也搬到大办公室去了。看时总在的时候，她鼻孔朝天的样子。”
李爱华问：“这么快就变了？万总还是和以前一样严肃认真。”“那可不。有几个像时总那样的，还需要一个小姑娘照顾，活该他倒霉。”常青藤忍不住笑了：“人家是秘书好不好？”“不管文字，管送酸奶、水果的秘书。”徐红梅说完，也笑了。
过完年，万坤没有辜负老同事对他的评价——严肃认真。
先是赵英丽被约谈，然后，直接退二线了。其实，她还没有到退二线的年龄。据消息灵通人士透漏，说是时总走之前，突击发了几笔奖金，让万总给查出来了，和她有关。
紧接着，单项奖的发放标准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只有奖没有罚。各部门在申请奖金的时候，也变得愈发慎重。
万坤在支部学习时，第一次课就是讲的八项规定，要求党员干部改进工作作风，密切联系群众。然后，自己带头到职工食堂买饭吃。其他副总也开始出现在职工食堂。
领导们都在食堂吃饭，不用职工们再提意见，食堂的饭菜质量提高了，也开始不断地开发新的饭菜品种。在一次万坤没有买到午饭后，职工食堂的备用菜品和服务质量也都显著地提高了一个档次。
另一个巨大的改变，是职工的早餐。
因为大部分职工是早上7点从丹城坐班车到厂里上班，车程大约要一个小时。所以，相当一部分职工是起床直接坐班车上班，然后，到食堂买了饼和豆浆、鸡蛋，拎到办公室吃早餐。为了方便职工，每天早上，食堂安排人推了餐车在班车停靠点卖早餐。
万坤说：“回办公室也要吃早饭，还是冷的，倒不如在食堂安心把早饭吃了。上午干活的时候，打起精神来，提高效率、注意安全，什么都有了。”
最令职工们振奋的是，新和电厂的新三期工程又一次大张旗鼓的开始申请，而且，新加了风电项目。从宣传栏里万坤被各级领导接见的照片来看，应该看得出来，万坤一直在努力着。听扩建处的同事说，至少能进发改委的门了。
除了节假日，万坤基本上都住在厂里。他的脚步走遍了厂区的边边角角，给保卫科的同志们造成了极大地压力。在集控室里，他还能准确的说出机组关键指标，甚至一些参数是值长都模糊不清的。
似乎感染了万坤的干劲儿，厂里职工的精神面貌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再抱怨电厂没有前途，不再担心自己将来失业——只要学得好，那里不能工作？况且，眼看着电厂焕发了新生。
秋天的时候，似乎厂子的发展规划基础已经打好，万坤也对厂里的中层领导有了一定的了解，对干部进行了部分调整。一些平时口碑不太好的干部被调整到了偏远一些的部门。
也是这次调整，易寒被提为设备管理部副主任。易寒很高兴：“这才是干事儿的领导。不是我吹牛，就我这技术，在咱厂，不说排第一，也是数一数二。每次讨论我的提拔，都是说我不够稳重，不好管人，怕我协调不好各方面的关系。靠，连机会都不给我，就直接打死我了。”
常青藤有些出乎意料，但看易寒高兴，也跟着开心：“那就好好干，别辜负领导对你的信任。”“媳妇儿，以后要辛苦你了。我会更忙的。”
“没问题，孩子都大了，咱妈身体也不错。你只管干你的事儿去。”“我就知道老婆最好。”“你就贫吧！”“真的，现在，咱厂里，多少人都羡慕我娶了一个好媳妇儿。就这婆媳关系，省了我多少心。”“这个我倒是受之无愧。”
常青藤作为儿媳妇，在家属院的口碑一直挺好的。一个呢，是她爱笑，嘴也甜，见了人，总是笑眯眯的打招呼，“叔叔”、“阿姨”的叫人。再有，她勤快，见到人家提了重东西，认识不认识的，都会搭把手，她觉得是举手之劳，但是，时间久了，名声就显出来了。
易长安和马平也经常跟亲友称赞她。尤其是一次意外，让马平对她的喜欢更上一层楼。
马平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但保养得不错，一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病情也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有一天，许是因为贪嘴，多吃了一口西瓜，突然拉肚子了。从卧室到厕所，十来米的距离都没有走到，直接拉到了裤子上。当时，马平的难堪就不用说了。易寒居然大喊：“小常快来，快来。”
常青藤当时正在屋里教易水背诗，听到声音，忙跑出来。易寒语无伦次：“咱妈去厕所了。”
常青藤打开门，闻到屋里的臭味，顺手扯了易水的毛巾被，赶紧进了厕所。边说：“把干净衣服找出来。”厕所里，马平正扶着洗脸池脱裤子，身子向一边趔着。
常青藤关了门：“妈，你扶好，别乱动。”说着，蹲下身子，把马平的裤子脱了下来，放进水池子里。再用毛巾被裹了马平的身体：“小心受凉。”马平一句“别裹”都没有说完，已经被包住了：“又弄脏了。”
常青藤调着洗澡水：“哪有啥，咋用都得脏。”逗得马平笑了：“怪你手快，还得自己洗吧。”“洗衣裳值个啥，顺手的事。来，趁便洗个澡，我给你搓搓背。”“好。”
等马平洗好澡出来，客厅的地面已经被易寒擦干净了。易水噘着嘴说：“妈妈偏心，没给我洗澡，妈妈不爱我了。”常青藤抱起她，亲了一口：“晚上咱一起洗。洗香香，睡觉觉。”
易水还是不高兴，跟奶奶说：“她是我妈妈。”马平笑着说：“我是她妈妈。”易水迷惑了，看着常青藤。常青藤慢慢的跟她讲：“我是你的妈妈。奶奶是爸爸的妈妈。”“爸爸的妈妈叫奶奶。”“对喽，真聪明。”
“妈妈和爸爸结婚以后，就成了一家人。爸爸的妈妈，也就变成了妈妈的妈妈。”“我知道了。姥姥也是爸爸的妈妈。”“对极了。现在，你和爸爸玩，妈妈去把奶奶的脏衣服洗了，好不好？”“好，要不，可臭了。”“对，洗干净了，就不臭了。”
让常青藤荣登家属院老年人心中的好儿媳事件，其实是一件小事。
那天，天气比较好，马平坐着轮椅，在树下和老太太们闲聊天。易长安在家里择菜。常青藤和牛成成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玩。
突然，常青藤听到树下发出哗然声，然后，老太太们四散开来。她惦记着马平在那边，跟牛成成交代了一句，就过去看。
结果，真是马平出事了，她趴在轮椅的侧面，正在呕吐。常青藤忙过去帮她顺背，又拧开了易水的水壶给她漱口。等她好些了，擦干净，才把她的轮椅推到一边：“妈，你觉得咋样了？要不要直接去医院？”马平缓过神儿来：“可能灌风了，现在好多了，让我再静静，不用去医院。”
“你先缓缓神儿，我把这儿收拾了，就带你回去。”“好。”
回到家，马平忍不住跟易长安抱怨道：“你看那些女人，平日里说的跟啥似的好，我不过是吐了，起来都走了。”易长安有些不可置信：“都走了？”“那可不。要不是小常看见了，说不准，噎死我了。以后，小常再不去给他们家修电脑了。”
常青藤笑着说：“妈，哪有这么严重？就是人家走了，你也别生气。第一，人家年纪也都大了，看见你吐肯定也吓了一跳，说不准心跳过速、血压飙升呢。第二，你身体不好，人家怕担责任，不敢出头，也能理解。第三，咱身体不好，可不跟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生气。”
易长安也附和：“就是，咱的身体要紧，不跟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生气。”马平赞叹：“小常很适合做人的思想工作。怎么就学了工科？”常青藤傲娇道：“因为我聪明呀，才懒得背书呢。”“文科可不是光背书，是要有自己的思想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就是为了吃好喝好，工科好找工作。”
马平也调侃她：“你就吃吧。就你这一身肉，走到哪儿，也不能说我们对你不好。”常青藤过来揽了马平的肩：“走啦，去休息啦。省了别人说我虐待婆婆。”说的易长安和马平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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