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兵权
元真皱了皱眉。
她们三个方才去给沈太妃请安的时候薛瑶也在，如今她刚坐下，薛瑶便已经到了门前，想来是她们三个前脚刚走，薛瑶后脚就跟着出来了。
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沈太妃的面儿说？薛瑶这么急着过来，又是要找谁？
“采兰去泡茶备点心，郑采去大姐姐那里看看，先别惊动了她们，有事我另差人去喊你，方槐跟我来。”
几个丫头应是，竹湘依然将帘子掀起，然后跟着元真出门。
出了门便碰上了刚行至门前的薛瑶，元真笑着喊了一声“舅母”，然后便将人往里让，见薛瑶的目光往正房那里瞟了一下，元真便道：“宫中来了两位教习姑姑，如今正在大姐姐房中，舅母若是有要事，我这便叫人去喊姐姐们过来。”
薛瑶脸上带笑，“真姐儿莫急，我只是临时起意来看看你们罢了，既然姝姐儿和容姐儿忙着，我只和你说说话就是。”
元真微微挑眉，挥手让采兰上了刚沏好的茶，“我最笨了，舅母莫嫌弃我笨嘴拙舌不会说话就好。”
薛瑶接过采兰手中的茶，闻言笑道：“怎么会？”
桌上有备好的点心，元真将面前的千宝酥往薛瑶面前一推，“我这里也没什么好的，舅母尝尝点心。”
这成王府中的人，有的贾悠说可堪来往，有的她让元真敬而远之，唯有这位世子妃，贾悠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到最后才道：“若是有拿不准的大事，可以去找世子妃求助，你许以报酬，她总会帮的。”
薛瑶伸手接了点心，又道：“京中水土与山东大为不同，你们骤然入京，可还适应？”
她这次登门，自然不是真的临时起意，元姝和元容没空便罢了，她本就是来找元真的。
元真笑得眉眼弯弯，“谢舅母关心，我觉得还好。”
元真长得玉雪可爱，又是个天生爱笑的，极讨长辈们喜欢，便是薛瑶存着心事而来，见着这个模样也不免心生好感，她不由在暗地里咋舌，这位穆五姑娘的行事可半分不像她的母亲清平郡主，清平郡主可从来没有这般好脾气。
“这个院子清净，你们只管安心住在这里，”薛瑶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交给元真，笑吟吟道，“穆家在京中许多故交，你总要去走动交际，四方斋离着正门偏远些，出入王府大门太麻烦，我便将这后门帮你打开。这块令牌你也拿着，出入府门无需再问询，这也是太妃娘娘和王爷的意思。”
元真接过令牌看了看，略一沉吟便抬头笑道：“还是王爷和太妃娘娘想得周到，只是我们到底是晚辈，又是借居在舅母这里，怎好这般打眼。”
“哪来的这些客套话，”薛瑶笑道，“你只管安心收着，你以为安阳费劲巴拉的要把这四方斋给你是为着什么，还不是因为收着郡主的信，好让你在京里便宜行事？王府到底不比他处，你若不如此，怕是旁人都不敢上门来了。”
薛瑶这却是说了句实话。
新帝登基快满一年了，京里如今正是刚看完热闹的时候，之前几位王爷扯大旗扯得多欢快，如今就被新帝收拾的有多惨，成王府只是宗亲，且与皇室甚少有牵扯，这才勉强得以保全，元真几人如今借居成王府，倒让那些想与穆家结交的人缓了几分心思。
成王是个谨慎的，清平郡主写了信来问时他还犹豫不决，还是薛瑶提议让他直接进宫问询。皇上眼看着是打算重新用穆家的，成王思虑再三，还是采纳了儿媳妇的建议，进宫去讨圣上的意见，见皇上点了头，他这才敢磨了墨回信给外甥女。
薛瑶自打进了四方斋，眼角的笑意就没消减过，“我与你母亲也算旧识，薛家与穆家也交好，你有什么为难得只管来寻我，舅母总要多帮衬你。”
江南四家以前不算什么，现在却是能和穆家相提并论的。
不提成王府，却提了薛家，元真轻轻挑眉，接着便端起茶掩了过去。
穆国公曾跟元真说起过薛家，江南如今有名的望族有四家，薛家正是江南四家之首。
元真自来便不是个笨的，想了想便收下了令牌，“既是舅母好意，那元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听元真说这话，薛瑶嘴边的笑意尤甚，与聪明人来往的好处就在这里了。
成王府以往在京中并无姓名，但现在却又不同了，新帝李敖是个四不靠，京中的棋局被搅乱重新洗了一遍，李晗看得出新帝想用成王府的心思，自然立刻编标了忠心。
成王府如今的掌权人明面上看着还是成王，实则已经变成了李晗与薛瑶，成王守成，成王世子却是有点野心的，薛瑶既然是自己选的李晗做夫婿，与他自然是一条心的。
对于有些人来说，你只肖透出一点，她便能管中窥豹全盘算出，薛瑶是这种人，所以她看得出元真也是。
见元真懂了自己的意思，她便笑着起身，“王妃娘娘那里遣了人来找我，你这里也忙，我这便回去了。”
“舅母怎么刚来就走？”元真话中挽留，人却是跟着站了起来，明显是个要送人出门的姿态。
薛瑶含笑，“真姐儿莫要客气，实在是今日事多，你以后有空，也可以去我那边坐坐。”
元真笑着点头，然后带着方槐把人送出了四方斋。
看着薛瑶身影消失，元真脸上的笑才慢慢散去。
她起初以为薛瑶是想来打听元姝或是元容的事，毕竟她们是将入宫的秀女，若是一朝得选，便是板上钉钉的亲王妃了，但等薛瑶拿出令牌，她才恍然薛瑶的目标竟是自己。
元真摸了摸手里的令牌，眉头微皱。
薛瑶好像很是胸有成竹。
元真转身，看向元姝和元容正在学规矩的正房。
先帝活的岁数久，当今去年登基，已是年近四十。皇上无意充盈后宫，朝中群臣却屡屡上奏，正巧皇上的儿子都到了适婚年纪，他便说要为儿子们选妃。大周以往各位王妃都是君王赐婚，这次改了，文武百官便闹了起来，李敖吵不过他们，便同意了下圣旨召官家女儿进京，为儿子们选正妃。
先帝年号建宁，他在位时穆家过得并不十分好，穆家有忠君之心，先帝却并不十分相信，君臣不和总有一天会出事，穆国公府也始终是扎在先帝肉中的一根刺，所以几次波动之后，穆开晟便直接上表，带着家人回了山东。
但即便是去了山东，先帝对穆家也依然忌惮，他一边需要穆家守西北，一边又想着法子打压穆家，十多年来没个消停。直到三年前西北再次起了场大战事，先帝才终于取消了打压穆家之心。
但当今却和建宁帝一点都不一样，他一登基，便大张旗鼓的往穆家送了许多东西，上到半归隐的老国公夫人，下到元真这些孙辈，几乎是人人有份，努力沉默了十多年的穆国公府就这样被迫又回到了大众视野之中。
元真起初以为皇上是要捧杀，可等选秀的圣旨一下，元真倒又觉得不是了。
手里的令牌硬的硌手，恭肃成王府几个字被元真摸得清清楚楚，她低下眉，有片刻的茫然，“去请肖娘子来一趟。”
肖娘子来的很快，一碗茶还没泡出色，肖娘子便已经候在了院外。
方槐亲自将人请进来，又嘱咐成王府派遣来看门的小丫头，“以后娘子再来，不必通报，直接带进来便是。”
进门时元真正在看书，见肖娘子来了淡淡一笑，“姑姑来了，快请坐。”
她提壶倒了杯茶，“姑姑尝尝我新得的茶，是世子妃差人送来的。”
肖娘子原本想拒的，听到元真这话，倒接过喝了一口，道：“算不上顶名贵，却也十分难得，世子妃……有心了。”
“她确实是有心，”元真悠悠道，“只是我却有几处不解，不知姑姑能否替我解惑。”
肖娘子眸光微闪，放下茶杯道：“姑娘不妨先说，看奴婢能否答得上来。”
元真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侧头道：“方槐，你先带了她们出去。”
方槐立刻点头带着人出门。
肖娘子看着几个丫头点了点头，暗叹元真会用人，挑中的丫头个个都是有天分的，这才又看向元真。
元真在心中斟酌一番，只觉得怎么开口都难，“姑姑见多识广，又是从宫中出来的，选秀这种事情，可有内定？”
肖娘子早就想过元真会有此一问，只是没想到这一问来的竟这般早，想到薛瑶刚从这里离开，她笑了笑道：“姑娘知道了？”
“这竟是真的。”元真语气淡淡，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难怪薛瑶的语气这般肯定。
“是谁？”元真的神情不自觉严肃了几分。
穆国公本就没想隐瞒元真，既然她猜出来了，告诉她也不是不可，肖娘子隐晦道：“二姑娘自幼体弱，也不见得喜欢京中生活，所以和姑娘一样，只是来京中长长见识而已。”
元容体弱，本来也不该让她来走这一趟。
那就是元姝了。
穆元姝是穆府嫡长女，又是衍圣公的亲外孙女，让她做皇家媳倒也合适。
“那……”元真又问，“大姐姐自己知道吗？”
肖娘子叹口气，“国公爷将此事全权交给了二夫人。”
这就是知道的意思了。
皇上有意与穆家重修旧好，所以才想结这门亲事，皇上原是想为儿子求娶的，但那样无疑是把穆家架到火架上去烤，所以才听从年贵妃的意见，改成了选秀。
事实证明这样做是对的，穆家手中可是有兵权的，文家武家有偏向穆家的，也有恨透了穆家的。可为什么建宁帝在时却没有一个人参穆家呢？那是因为建宁帝不喜欢穆家，建宁帝爱折腾穆家，可大周又离不了穆家，所以他们只能尽力保下穆家。
而今上明显对穆家极好，甚至连选秀都要让穆家女进选，偏心至此，百官们便坐不住了，穆家已经出了一位太皇太后了，难道还想再出一位吗？穆家还是往日的穆家，行事也是往日的行事，可这次却在朝堂上被参了个狗血淋头。
元真叹了两声，好在穆家如今在济南府，祖父不用上朝听骂。
她把薛瑶带来的令牌摆在桌上，“如此这般，世子妃这边我倒不好拒绝了。”
“如成王世子妃这般看得透彻的人，京中其实并不多，”肖娘子看一眼桌上的令牌，“且国公爷肯让姑娘来，便是属意一切都由姑娘作主的，若是有举棋不定的，便写信回府再行商讨便是。”
元真又伸手拿起了令牌，“姑姑，大姐姐要嫁的，是王爷吧？”
今上的几位儿子里，除了尚幼的六皇子，都已经封了王，元真这句在别人听来可能是句废话。
但肖娘子听懂了，她笑着道：“姑娘聪慧，国公爷果然没有看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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