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ai替身是金手指的第二个功能，可以动态模拟小猫吃饭、睡觉、玩夜明珠，一般人看不出区别，就是要耗费能量。孟戚戚瞄了一眼脑子里缓慢下降的进度条，估算时间，她得在天黑之前回来。能量耗尽，她会变回猫。未曾满月的小猫流落在外，下场可想而知。
离开了寝殿，孟戚戚才发现这是一座建在云上的大宫殿，整体风格和寝殿内部的看起来一样，以平整厚重的石料砌成，辅以木材嵌合造型，飞檐斗拱，绘制雕刻着图案纹络，古拙又精致，粗犷又典雅。
太奇怪了。孟戚戚下了台阶一直后退，抬头打量这座恢弘瑰丽的大宫殿，暗道，就像一个中原人来了西北边陲之地建了它，融入了西北的风格，又怀念着自己的家乡。
这就是天道无极宫，屹立在耸入云端的天姥山顶峰，俯瞰众生。
走下云端，孟戚戚发现云下的风光又和云上不同。房屋以石料砌成，纯粹的西北粗犷风格，三三两两的院落依着山坡或高或低地构筑。秋日山上枝叶或金黄、或墨绿、或棕红，层林尽染，流水淙淙，偶有奇石立在树下、路边，上面布满了刀刻斧凿的痕迹，似是常常有人拿它练功。
宫主住在云上，宫人住在云下么？孟戚戚若有所思，照这个逻辑推理，院落离云端越近，里面住的人越位高权重，更武功高强，更聪明狡猾。
孟戚戚沿着山间小路往下走。想在天道无极宫打开一个突破口，她要找的人应当住在半山腰。
孟戚戚路过一个小院，院落的门半敞着，里头摆着几张板桌，围着板桌坐了十来个人，有一个人她认识，是钱彪。
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大哥，干一个。”酒碗碰撞的声音透过半扇门缝传进她的耳朵，还有随口的抱怨，“光喝酒没意思，厨房怎么还不把菜送来？”
厨房？
孟戚戚举目四望，没看见半个送菜人的影子，要么是厨房忙不过来送晚了，要么是小院里的人刚刚点菜。看时辰正值中午，听那人语气，她觉得前者可能性更大。
她拦住路上的一位年轻宫人，二十多岁的男性，手里提着长剑：“这位兄弟，厨房在哪个方向？我是新来的，不小心迷路了。”
年轻宫人抬眼看她，微微一愣目露惊艳，问道：“你是谁？”
“我叫孟戚戚。”孟戚戚弯起唇角，不慌不忙地说，“我是双斧堂下山办事的时候，跟上山来的外地人。”
“钱堂主的人啊……运气也忒好了。”年轻宫人的语气带着些嫉妒，立刻向孟戚戚抛出橄榄枝，“姑娘，要不你脱离双斧堂，到我们断水堂来吧。双斧堂那群粗鄙的汉子，根本配不上你。”
见着个漂亮女人，就想着谁会得到她么？孟戚戚深深看了他一眼，笑容不变：“要不你先告诉我厨房在哪里？我有点着急。你的提议，我得回去想想。断水堂我从未听过，总要了解一下。”
这番话似软实硬。年轻宫人暗自嘀咕，难道她的来头不小？不会是彭长老的人吧？他脸色一变，姿态瞬间低了半分：“天道无极宫共有七个厨房，你说哪个？”
“钱堂主常常点菜的那个。”
年轻宫人抬手指向北边：“沿着这条路走两刻钟就到了。”
“多谢。”孟戚戚微微颔首，“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若是想加入断水堂，怎么去找你？”
年轻宫人又愣了一下：“你真想加入？”
“当然。”孟戚戚目光诚恳，笑道，“断水堂，一听就很斯文，像是读书人聚集的地方，我很感兴趣。”
“我叫曹辛，住在断水堂。”他高兴地指着北边，“沿这条路走两刻钟就到了。”
孟戚戚的目光洞若观火，透着了然。
曹辛躲闪着，兀自狡辩：“我刚刚记错了。钱堂主常点菜的厨房，得往山下走，这个方向，一刻钟。”
孟戚戚点点头：“这次没记错？”
“当然没有！”
不愧是魔宫，路上随便抓个人问路，心眼就那么多，还说谎。她问断水堂的确是想多一个备选，这个人不讨她喜欢，但不代表不能合作，她不从用个人喜好左右决定。孟戚戚走在下山的路上，没过多久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篱笆围拢的院子里摆着条长桌，长桌上放着许多食盒。不断有人提着食盒从房间里出来，搁在长桌上，又不断有人提起长桌上的食盒，从院门匆匆离开。长桌旁站着个老汉，大家进来提食盒的时候，都会和他说一两句话。
孟戚戚走进院子，淡定地问老汉：“双斧堂订的菜在哪里？”
老汉想了下，答道：“双斧堂的菜还没出。”
果然。
孟戚戚故意皱眉，语含不满：“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出？钱堂主派我来问问，负责的厨子在哪儿？”
老汉对着房间响亮地喊了一声；“老李，双斧帮的人来催了，菜好了没有！”
“来了来了。”李厨子提着食盒跑出来，见着孟戚戚，迟疑道，“你是……”
孟戚戚道：“我是钱堂主新招纳的属下，过来跑跑腿。”
老李哦了一声，满脸堆笑：“姑娘，不是咱们伍号厨房故意晚了，实在是钱堂主要的牛肉太多，厨房备菜不够，遣人去买了，一来一回才耽误了工夫。您一定要替小人解释解释，在钱堂主面前美言几句。他老人家能在伍号厨房订菜，那是小人的荣幸，绝不会有意怠慢。”
“我看看。”孟戚戚打开食盒，偌大的食盒五层，每层四海碗牛肉，堆到冒尖儿，散着热气，“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要再加两个馒头。”
老李立即笑开了花，朝房间大喊：“小吴，拿两个新出屉的肉包子，送给这位姑娘。”
孟戚戚这是索要甜头，亦是给出保证。两个馒头，两文钱，对伍号厨房的负责人老李来说连根汗毛都不算，所以他特别高兴，甚至大方加码，给了她两个肉包子。
对孟戚戚而言，她变成人形的空腹问题，就顺利解决了。她把两个肉包子搁在食盒上，双手提起食盒，笑着做出保证：“我一定会消了钱堂主的怒火，你放心。”
食盒很重，她走得很小心。若是搞砸了，她就得放弃钱彪，两眼一抹黑地重新开始。到了院门口，孟戚戚拿起包子咬了两口，囫囵咽下肚，敲了敲门：“菜来了。”
“进来。”
“怎么现在才来，耽误了半个多时辰。我们堂主在伍号厨房订餐，那是看得起你们，不要给脸不要脸！”
“就是。”
“俺看老李就是欠教训，哪天揍他一顿，他就老实了……”
孟戚戚低着头挨着训斥走入院中，把食盒放到钱彪面前。抱怨的几个汉子看见她干净的侧脸，肚子里剩下半截怒火愣是没发出来。
“怎么是个姑娘？”
孟戚戚放低姿态，慢声细语地解释：“大人误会了。李大厨不是不上心，是太上心了，反而办砸了事情。大人要牛肉，厨房放了几天的牛肉怎么敢送给大人，定是要现宰现杀的，新鲜有劲儿，所以特意遣人去买，没想到却耽误了工夫。大人息怒，小女子替伍号厨房向各位大人赔罪。”
说完，她叉起手，三个方向分别朝院子里众人行了大礼。见事出有因，她又如此郑重地道歉，众人的怒气消了大半。
钱彪道：“你是读书人家的女儿。”
“是的。”孟戚戚神情落寞，“可惜家毁人忙，我流落此地，再也回不去了。”
“算了。”钱彪摆摆手，“下不为例，上菜。”
孟戚戚点头，拿起食盒上的包子塞进怀里，打开食盒给各个板桌旁的大汉分牛肉。她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的分食习惯，但按照人头和牛肉数量比例，以及院子里的人分明是按中心扩散的方式坐的，越靠近钱彪的人话语权越大。所以只要给最边缘的人基本分量的牛肉，算出基本分量和人数的乘积，多余的部分由外至内递增添入，应该就能分得八九不离十。
孟戚戚打开食盒的瞬间，就想好了一切，将正确分量的牛肉放在钱彪桌上，提着食盒走向其它桌。等完全分好，她朗声道：“各位大人慢用，晚些时候小女子来收碗。”
说完，她提着空食盒走出院子，却并未离开，而是背对着半扇门缝蹲下，掏出怀里的包子继续啃，这次细嚼慢咽了些。
她在等一个机会，可能来也可能不来。她初到此地，能施展的空间不多，若是上天不垂怜，她今日就该回去了，改日再想办法。
幸好，上天对她不错。
“哎，那个丫头，你蹲门口干什么？”
孟戚戚站起来转过身，把门缝推得大了些，好让人完全看见她的脸。她有点害怕，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吃午饭……脚软。小女子这就走。”
“不用了。”钱彪招招手，示意她进来，“几个爷们儿吃肉喝酒，让你一个姑娘啃包子，像什么话？”
孟戚戚走到他旁边，把包子给他看：“是肉包子，已经很好了。”
“什么肉包子，一点臊子油水而已。”钱彪嗤之以鼻，从筷筒抽出一对筷子，递给孟戚戚，“坐这儿吃。”
旁边立即有人让了座位，笑道：“你放心，俺们堂主乃铁血真汉子，从不欺凌弱小！”
“谢谢堂主。”孟戚戚朝钱彪笑笑，接过筷子坐了下来。钱彪，好勇斗狠，双斧下人头累累，但有桩好处，就是不跟老弱病残一般见识，甚至有几分怜悯。不然，她做这般姿态干什么？
钱彪哈哈大笑：“聪明懂事不扭捏，长得还漂亮，俺就喜欢你这样的姑娘。”
钱彪问：“你是读书人家的女儿，识字不？”
孟戚戚点头：“认识。”
“会算数不？”
“会。”
“那账本，你会记会看不？”
“会。”
“哈哈哈哈……”钱彪更高兴了，开口招揽孟戚戚，“姑娘，跟着俺干吧。厨房那地方，埋没了你的才华。只要你答应，俺以后有饭吃，就不会让你饿肚子。”
“真的吗？”孟戚戚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我可以加入双斧帮吗？”
钱彪肯定道：“俺没事消遣你做什么。”
孟戚戚迫不及待道：“我当然愿意了。”
“行。”钱彪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回纹令牌，抠开背面盖子，拿出一小块叠成豆腐块的纸，小心翼翼展开，“你叫什么名儿，俺记上去。”
那纸展开后薄如蝉翼，似是特殊材料制成的，纸面没有折痕，光滑如水，像是一块布。
孟戚戚的眼珠微微颤动：“这是……白色夺道令。”
钱彪惊讶道：“你连这个都知道？见多识广啊。”
孟戚戚：“只是偶尔听一位大人提起，知道非常贵重，但不知道它的用处。”
“这么说吧。”钱彪拿出毛笔在舌头上沾了点唾沫，“俺把你记上去，你就是俺的人了。整个天道无极宫，除了俺，谁都不能命令你。当然，宫主除外。”
孟戚戚点点头：“我叫孟戚戚。”
“戚戚，哪个戚戚？”
孟戚戚笑着解释：“戚戚，就是亲亲。”见钱彪依旧没明白，她提议道：“要不我自己写？”
“行。”钱彪把笔递给她。
早些年为了矫正自己的性子，孟戚戚学过一段时间毛笔字，虽然不是很好看，但横平竖直，清晰方正，比上面那些歪七扭八的字迹强多了。
写完钱彪拿过来一看，赞道：“不愧是读书人。”
“对了，孟姑娘，你住哪儿？平时有事，我们去哪里找你？”有人开口问。
孟戚戚道：“可不可以在双斧堂给我留个位置？我每天白日都去那里值班，晚饭时分离开，大家有事就来找我。”
那人继续问：“主意挺不错。可是孟姑娘，你还是没说你住在哪里，万一堂里晚上有事呢？我们怎么找你？”
看样子是躲不过去了。孟戚戚面露浅笑，语气放得极轻，像是怕吓坏了这群人：“我住在天道无极宫。”
“这说了等于没说，谁不住在天……”那人说到一半，忽然闭了嘴，转头直勾勾盯着孟戚戚，“你，住在云上？”
孟戚戚点点头。
“我艹！”那人吓得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一跃三步开外，“你住在云上！”除他之外，旁边坐着的其他人也一样跃开三步之外，唯有钱彪还镇定地坐着。
看他放在腰间斧柄的手，大概内心也不太平静。
钱彪面色严肃：“孟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今日无聊，来消遣俺么？”
别看大家现在有些吓着了，对她客气，若是不解释清楚，过后定会对她不满，生出隔阂之心。
孟戚戚语调柔和，慢声道：“我没有消遣堂主的意思，请大家听我一言。我虽然住在云上，可是宫主以及各位大人并不认识我。是周婆婆收留了我。”
“周婆婆？”钱彪的态度软和了些。
孟戚戚点头：“周婆婆孤身在外思念家人，见我同她一样曾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家道中落流亡外地，生了垂怜之心，允许我在她那里住着，陪陪她。不过她却不许我仗着认识她，在外索要好处，耀武扬威，嘱咐我隐瞒这段关系。周婆婆说，她只是恰好会养猫被宫主留在身边，不会武功没有功劳，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我也一样，我只是恰好被她收留了而已。”
钱彪点点头：“这像是周婆婆会说的话。”
“所以我隐瞒自己的住处，在外面找了份跑腿的差事，挣点饭钱。没想到今天遇见了堂主，还得堂主欣赏招揽，惊喜之下忘了说，并非有意为之，请堂主见谅。”
“原来是这样。”钱彪放了心，向三步外的几人招招手，向孟戚戚解释，“不是兄弟们反应大，实在是宫主的事，再慎重也不为过。”
重新落座的几人，有人格外好奇：“周婆婆养的那只猫，你见过吗？”
“那只猫是养在宫主寝殿里的。“孟戚戚摇头，”就像堂主说的，宫主的事，再慎重也不为过。周婆婆从不让我见猫，甚至不会向我谈起她。“
钱彪得意一笑：“叫什么堂主，太见外了，以后喊俺大哥。”
孟戚戚：“好，钱大哥。”
钱彪道：“如你所言，那我们去找你不合适。你在白日就在双斧堂值勤吧，本来俺招揽你，也是想你做些文书工作，又不是打架，也没那么急。”
“多谢钱大哥体谅。”孟戚戚笑着补充，“若我哪天有事不能来，定会提前请假。”
钱彪满意地点点头，招呼大家：“哥儿几个。吃肉！喝酒！”
小小的院子里又热闹起来，孟戚戚并不见外。从性格看，钱彪并不喜欢过分谦让的人，觉得不够大气，所以有些时候逾矩些更好。她坦然自若地夹起牛肉，一口包子一口肉，完美地解决了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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