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李断水和钱彪对视了一眼，各自转身和心腹商量对策。钱彪扯住孟戚戚袖子：“妹子，你过来。”
众人围成一个圈，钱彪发泄道：“娘的，被李断水那个孙子当刀使了，老子迟早跟他算这笔账。”
现在的情况是，货只有一批，断水堂要，双斧堂也要。按先来后到，的确这批药该是双斧堂的，可李断水不答应，谁让栓子带着药没踏出门槛就让人堵住了呢？但凡他出了大门，是在路上被堵住的，钱彪这里就还有说法。
问题明明出在计储堂，两个堂口却要为此打架抢货，怎么想都觉得憋屈。可真要拿着这屁大点的事去向无极右使告状，钱彪和李断水是决计不肯的。
计储堂摆烂，李断水不依不饶，就属钱彪最冤枉。这件事，好像无论怎么做，他都吃亏。
钱彪浑身难受，好似有团火憋在肚子里，出不来消不去，积得越来越大迟早爆炸：“干脆，老子和断水堂干一架得了。这药本来就是老子的，他没领着药，自己找计储堂去，和老子有什么干系？”
孟戚戚思考许久，轻声道：“郑业没有私吞货物，我想他不敢说谎。如果能找到消失的第二批货，事情就解决了。”
钱彪道：“说得有理，但郑业都找不到，我们怎么找得到？”
孟戚戚道：“总要试试。”她走到断水堂那边，和李断水等人暂且达成一致，先给点时间让她试着寻找第二批货。
孟戚戚回到柜台前，微微颔首：“郑堂主，烦请你讲明事情原委。货什么时候丢的，怎么丢的？”钱彪和李断水一右一左地站在她身后，压制郑业。
郑业道：“我也不知道……今天上午，钱堂主的人来领药，我给了他划了帐，紧接着李堂主过来领药，我发现库房里没有了，账面上药的数量也清了零，钱堂主的人领走的就是最后一批。我刚说出这个情况，李堂主就派人把门口堵住了，堵到了现在。两位堂主争执的时候，我也悄悄派人去库房重新找了一遍，是真的没有。”
孟戚戚：“那就是你进药的时候，进错了数量？”
郑业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跌打损伤膏，一共三千四百七十二瓶，我三个月前去进的货，订单、订金和数量都对过了，绝对没错。”
钱彪在旁边补充：“我订了一整箱，二十四瓶跌打损伤膏。”
李断水道：“我也是。”
孟戚戚点点头：“三个月的时间，陆续有人找你领药，你按订单分发，每分一次便划掉一笔账，现在账面上药清了零，订单却还有一张，有一箱药凭空消失了。”
孟戚戚伸手：“我看看账本。”
郑业有点犹豫，被她身后‘左右护法’的目光一扫，还是不情愿的给了。
孟戚戚从第一页开始，一边看，一边缓缓向后翻。
钱彪猜测道：“会不会是有人偷了？”
“有这个可能。”郑业皱着老脸表示肯定，又提出疑问，“小偷偷了药，还去抹平账面？费劲抹平账面，却又不拿走订单，这不合逻辑。”
孟戚戚合拢账本：“郑堂主说得有理，我更倾向于那箱药还在库房某个角落里待着，只是失联了。郑堂主，你给我账本不是总账本，只是最近一旬的，且只有从库房拿出的货物数量，和卖出、分发的货物数量。库房的登记册呢？最近三个月的买入卖出、存货出货、订单销单情况呢？账本给我。”
郑业看看孟戚戚左右：“这我真的没法儿给……”被两人的目光恫吓，他的身体抖了两下，破罐破摔道：“不是我不肯，是……还没清帐。”
孟戚戚真惊讶了：“三个月了，都不清帐的。”
钱彪小声道：“这有什么？俺那堂口一年才清一次，计储堂银钱往来多，大概也就半年一次吧。”
孟戚戚有点无语，听上去你们还挺骄傲。她无奈道：“那就把所有的账目给我，我来查。”
“啊？”郑业不相信，觉得可笑又敢表现出来，“五个大箱子呢，我们计储堂的伙计加起来，也得三天三夜才能算完。你，能行吗？”
“长则两个时辰，短则一个时辰。”孟戚戚举起一根手指，双目神采奕奕，笑容飞扬，“我的天赋是，过目不忘。”
郑业有点呆滞：“这、这是当朝状元才会有的天赋啊……”
孟戚戚调皮地耸耸肩：“谢谢夸奖，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不、不用了。”郑业摆手，连忙招呼伙计：“快，把所有的账目都搬过来，让这位姑娘，这位孟姑娘清查。”
郑业完全没夸张，五个大箱子被伙计们合力从二楼抬下来，掀开箱盖子，里面是数不清的雪白单子、账册，甚至还有银票。郑业双手捧出一本极厚的册子：“孟姑娘，这是库房的登记册。”
“放在这里吧。”孟戚戚坐下，吩咐郑业的一个伙计，“给我这两支炭笔，和一些空白帐册，毛笔写着太慢了。”
伙计应了一声，转身去找。
李断水、钱彪问郑业要了些板桌板凳，齐齐坐在广场上等。两个堂口头子聚在一处，边瞄石楼里的孟戚戚，边窃窃私语。
“钱堂主，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个人才？”
钱彪得意一笑，不说话。
李断水嗤之以鼻：“美得你，你那里都是些脑袋空空只会打架的莽夫，我就不信她能待得长远。”
钱彪冷哼一声：“那些莽夫都听俺的，你手底下的人都听你的吗？她在俺这里待不长远，也不会去你那里。连个名额都给不了，做梦吧你。”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同时朝对方翻了个白眼，不吭声了。
孟戚戚自小记忆力卓越，凡事她只要想记住，就不会忘了。就好像戚戚小朋友自变成幼猫以来，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可她醒着的时候看见的听见的一切，都印在了脑子里，成了恢复正常的孟戚戚白手起家的原始积累。
四名伙计拿着算盘严正以待。孟戚戚左手不停地从箱子里拿出账册、单子查看，右手捏着炭笔时不时在空白账册上写一些字，偶尔嘴里蹦出几个数字让旁边的伙计计算，她再把结果回填到空白账册上。她的速度极快，四名伙计拨动算盘的响声就没停下来过，没过多久，一个大箱子就完全被她清空了。
孟戚戚将记录满满的账册放在第一口大箱子里，转向第二口大箱子：“继续。”
……
日头渐渐西斜，李断水询问属下：“多久了？”
属下答道：“一个时辰了。”
“到时间了呀。”李断水起身朝屋内走，“我去看看。”
钱彪闷不吭声地站起，跟了上去。
李断水切了一声：“小气吧啦，生怕我欺负她似的。”
钱彪不甘示弱：“彭长老可没下山，你试试？”
孟戚戚正在伏案疾书，空白账册上的文字如神鬼画符。钱彪左看右看愣是一个字都没认出来。他偏头悄声问郑业：“快了吗？”
郑业悄声回答：“快了，孟姑娘正在汇总。”
钱彪：“她写得什么，我怎么不认得？”
郑业：“孟姑娘说，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速记符号，不然跟不上她脑子的速度。”
钱彪点了点头，把心放回肚子里，他费劲巴拉读的书认的字没啥问题，不用怀疑人生。
孟戚戚写完最后一笔，填下最后一个数字，按住后颈动了动酸疼的脖子。
“算完了。”孟戚戚把总账册递给他们，“三个月前，库房登记存货跌打损伤膏三千四百七十二瓶，二十四瓶一箱，所以是一百四十四箱散装十六瓶。”
郑业道：“没错，那十六瓶我放到柜台上，当天就被人领完了。”
孟戚戚：“但是实际分发的数量，是一百四十三箱散装十六瓶，有一箱凭空消失了。我看了每次从库房的领取记录，领取记录加起来也是一百四十三箱散装十六瓶，所以那箱跌打损伤膏应该还在库房里，没领出来，符合我当初的猜想。”
郑业点点头：“那孟姑娘知道它在哪里吗？”
孟戚戚准确地给出了答案：“应该在化气丹里。郑堂主，化气丹是不是也是二十四瓶一箱，且箱子和跌打损伤膏的箱子一样？”
郑业一愣，激动道：“是的，没错！化气丹和铁打损伤膏是同样的瓶子同样的大小，所以我也用了同样的箱子来装。在库房登记清点过后，用封条封上，通过封条上的字进行辨认。这么说，是有人贴错了封条？”
孟戚戚点头：“应该是这样。我查了三个月前的进货记录，化气丹一千二百瓶，刚好五十箱。库房的总登记册，也是一千二百瓶，五十箱。这是上周的化气丹库存清点记录，这是三个月所有的化气丹出库记录，两者相加，刚好多出一箱。如果有人买了化气丹，回家发现是跌打损伤膏，肯定要来闹，因为化气丹比跌打损伤膏贵一倍。所以，那箱消失的跌打损伤膏现在应该在库房的化气丹箱子堆里。”
郑业拍拍伙计的肩膀：“快去找，把所有的化气丹箱子打开，把跌打损伤膏找出来。”
伙计飞快地去了库房，没过多久就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个箱子：“堂主，真在化气丹箱子堆里，找到了！”
郑业打开一瓶看了看,笑呵呵道：“没错。”他忍不住朝孟戚戚比出大拇指：“厉害啊，孟姑娘。”
这个账目逻辑是极简单的，难点在于计储堂里的货物种类成百上千，每日交易积累的记录浩如烟海，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记住所有的货物种类，和每种货物的交易记录、库存清点记录，进行整理归类计算对比，准确地得出答案。若非天赋是过目不忘，绝对没人能在一个时辰内做到。
孟戚戚嘴角弯弯，笑眯眯地说：“谢谢夸奖。”
“今天真是多谢孟姑娘，多谢老钱了，哈哈。”李断水抢过伙计手里的跌打损伤膏，抱在自己怀中，“改天请你们俩吃饭。老郑，你也别怪我，毕竟这箱药关系重大，我急眼了，才让人堵了你的门，别放在心上，哈哈，哈哈。”
孟戚戚垂眸，掩住眼底的笑意。钱彪骂人用的词，还挺准确的，这位李断水堂主，是真的有点怂。
钱彪冷哼一声，招呼兄弟们：“俺们走。”
孟戚戚抬头仰望天空，日落西山，斜阳残照，奚继仁要回来给戚戚小朋友喂奶了。猫是昼伏夜出的生物，戚戚小朋友最近白天困，晚上精神，奚继仁喂完奶之后喜欢捉着戚戚小朋友玩。她心里有很多疑问，但只能等到日后有机会找解答了。
孟戚戚道：“我得回去了。”
钱彪点点头：“你还不知道双斧堂的位置。明天你先来俺家，俺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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