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日 海底——“脸上满是虚幻缥缈的幸福”

　　
小的时候我经常幻想海边的样子。
跟沉闷的水泥房不同，海边有永远清澈的天，风可以将姑娘们的长发撩起来。
海边是我梦里童话镇的样子，可我曾经根本没有机会去海边看一看。
那时我还不知道，其实海底比海上更迷人。
那天晚上的篝火晚会之后，女孩的父亲邀请我去下海，他们家有浮空城上的潜水服。
据说是女孩的外祖父从海里捞来的，“那时候谁不身怀绝技，现在谁还在乎自己的本领。”这是那位父亲的原话。
他跟我说，当年小镇上的人们可以在海里潜水，憋气超过两分钟的大有人在，可是后来人们听说了浮空城的事，琐事都荒废下来，每个人都仰着脖子盼望着以后衣食无忧。
直到一枚炮弹落在水里炸起十几米的水花，将海里的鱼虾炸翻了肚皮，将人们的希望炸了个细碎，将在海里潜水的女孩的外祖父炸出了海面。
他说着说着就抹起眼泪，老人落在海滩上才咽下最后一口气，眼睛都来不及闭。
为了安抚老人在天之魂，村子里保留了篝火晚会的活动。
“我一直不知道我父亲为什么那么执着，一把年纪了还往海里钻。”满面沧桑的汉子看着清晨未散去的的彩虹低低道。
直到他穿上那套潜水服，也来到了海底。
“真美啊。”耀眼到不可思议的光绽放在汉子的眼里，仿佛深处海底。
“海底才是真正的桃源，假如能够长眠在那里，即使战争永不结束，灵魂也可以安眠了。”说这话的时候，汉子脸上满是虚幻缥缈的幸福。
我第一次感觉到，人们对于逃避现实的渴望。
有的人愿意用花一生去寻找世外桃源，也不愿用自己的一生创造世外桃源。
我不相信这世上有真正的宁静之地，从前不会有，将来，永远都不会有。
女人从屋子里拿来潜水服，帮我穿上，潜水服薄如蝉翼却没有束缚之感，头罩也很小巧，内置荧光灯。
女人说这套潜水服的质量轻到漂浮在水上，是由不知名的材料制作的。
我不会游泳，这倒是个难题，不过只如果可以呼吸，我就照猫画虎学了几分。
浸入水中的一刹那，很凉，像透过水面闯入了另一个世界。
我是从沙滩入水的。
沙子在海底像瀑布一样，洒在我的面前。
穿过这条瀑布，就能看到海底无边的景色。
我从不知道梦里的景色居然是真的存在着的，也许我的灵魂曾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停留在这里。
靠近沙滩的珊瑚是丧失生命力的灰白色，而在接近海底的珊瑚，有着流动的华丽丝绸一般，绚丽的色彩。
鱼儿们大多傍着珊瑚为家，在我眼前缓慢地游着，我有心逗一逗它们，凑过去碰它们的身躯，小鱼惊诧地躲开，大鱼斜瞥着自在地游过去了。
海里除了鱼和珊瑚，还有各类生来多姿多彩的生灵，如水母之类，可我不大敢碰他们，怕它们美丽的毒染到我身上。
我在海底游地尽兴，往上看，可以看到轮船的底部，像规则的云一样路过我的头顶。
海底寂静而神秘，尽头是一处深渊，我游到深渊那，不甘心地退回去了。
我后来才知道，女人一直在岸上等我，我却等到手指泡肿了才回去。
海底的确好，可它不属于我，我的生活，在人间。
在烟火气里，在闲谈间，焕发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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