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凶兽九头蛇
尹若水见他先是惊喝，面上继而浮出诧异之色，又愣愣盯着方才“石头”掷去方向半天不语，端地莫名其妙，刚要询问他怎么了，然话语未及说出口，她就突地注意到身下地面温度似没有之前那么烫了，忙起身奔到河边，伸手一试，河水竟亦不似先前般灼热。
“水没那么烫了……奇怪，之前河水尚且如百沸滚汤，怎么现在就变了呢？”
叶落凡此时亦已行至河边，俯身伸手入河，河水果然没那么烫了，然温气尚在，手久置河中到底有些不适。
“确实奇怪，此处明明无甚特别之处，偏偏河水温度冷热变化极不寻常，莫不是水底有何异物？”叶落凡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河水为何会自动升温降温，心中虽有此猜疑，到底没有十足的把握。
相比起他的谨慎，尹若水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如今水温降下来了，她就可以潜入水里寻觅出路，不至于待在这里等死。
如此一想，她便毫不犹豫地踏步往河里走去，起初还觉得有些不适，渐渐地便习惯了水里的温度，任由河水一点一点地沒过自己的膝盖。
“尹姑娘……”看着她往河里走去，叶落凡到底有些不放心，然刚唤了她一声，见她回头疑惑地看着自己，一时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踟躇半响才道：“你小心一点。”
“放心，我水性很好的！”她扬唇微微笑了笑，见已至深水处，腰身一俯，这才就着水底方向潜游而去，俄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落凡目光仍落在河面上她方才所在之处，那里水波不兴，平如镜面，又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叶落凡不由自主地盯着河面看，不知过去多久，黑暗之中，原本平静无波的河面突地自一点向四周荡开了一层涟漪，涟漪一层推着一层，往外散去，散去，继而又恢复平静。
叶落凡看得奇怪，正兀自纳闷之时，河底骤然发出一声闷响，水下似有婴童受了伤，继而哀声大啼而起，在这近乎完全封闭的洞内久久传荡不息。原本平静的河面随着这一声大啼立时如镜般碎裂开来，旋即河面绽出一巨大漩涡，水流绕着圆圈快速转动，气氛骤然变得极其怪异与紧张。
眼见变化仓促生起，尹若水又不知所踪，叶落凡再按捺不住，冲着河水便大喊：“尹姑娘——尹姑娘——”
喊声未歇，河面陡然溅起朵朵浪花，那浪花足有数丈高，来势汹汹，狠狠拍打在岸上，生生将火光浇灭了，洞内戛然陷入黑暗当中，然他来不及做出回身点火的反应，视线在触及眼前情景之时，他便彻底惊呆了！
一庞然大物猛地自浪花丛中闪现而出，大半个身露在水面之上，远望而去，只见那庞然大物上半身约有数十丈长，体宽数尺，头呈三角状，双目赤红，浑身金鳞闪闪，似龙非龙，似蛇非蛇。那怪物似在追逐何物，忽而潜入水底，忽而把头探出河面，忽而翻滚，忽而盘旋。
叶落凡一时又惊又诧，盯着河面看了许久，才注意到河水之中似乎有个小小的人影。那人影极其灵动，时而直直沉入水底，时而翩然探出水面，时而左右游移，时而旋转回环，既似在躲避身后怪物的追捕，又似在引导逗弄怪物。
那怪物似恼怒至极，大吼一声，藏于水下的身子猛地拼命摆动撞击开来，激得河水四溅，隐约间河面下似有无数黑影朝那人影扑去。水下那人影再藏身不得，只得迅速自水里直身飞起。然那人影刚从水里纵起，河中倏忽窜出无数个脑袋，似一道道闪电般朝着那人影齐齐扑去。
叶落凡原以为方才藏身于水里的黑影乃由无数怪物组成，及至此时此刻见此情景，始知那些怪物与原先那只怪物乃是一体，只是分成了不同的九个脑袋罢了！
叶落凡不由大感震撼，呆了半响才总算缓过神来，见那人影于半空中虽飞腾纵跃自如，然与怪物相比到底势力悬殊，兼之赤手空拳，左支右绌间好几次险为怪物吞入腹中。
“尹姑娘，快接着！”叶落凡不敢多想，急忙回身拾起地上宝剑，朝那人影所在方向便用力一抛。
尹若水见他抛剑而来，伸手便要去接，谁知一时分神，那怪物竟张大嘴巴，自她头顶袭来，眼见将要将她生生吞入腹中，边上叶落凡霎时吓得面如死灰，大喊一声：“尹姑娘，小心——”
尹若水练功二十余载，反应能力自是一绝，手一握住剑柄，趁怪物袭来之时，偏身举起宝剑便是横锋一劈，剑锋直刺怪物脖颈上的金鳞，只听“苍啷”一声，火光四溅。那金鳞坚硬非常，她奋力劈砍，竟仅撬掉其中一二片！
那怪物勃然大怒，九大巨头骤然血口大张，竟齐齐朝她喷出火来！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竟会喷火？”尹若水本就诧异，见此怪物竟会喷火，更是惊骇得目瞪口呆，半天才缓过神来，见恶火连连喷来只得四处逃窜，一边不忘问同样忙于躲火的叶落凡。
叶落凡初见怪物生有九头之时，便已猜到一二，此刻见怪物能口吐火龙，更是确定了心中的猜疑，此时听到尹若水询问，便答道：“我若未料错，此怪物应是上古凶兽九婴，世人亦称之为‘九头蛇’。传说九婴生于天地初分之时，因阴阳之元气氤氲交错而化生为九头蛇身，居深山大泽之中，能喷水吐火，叫声如婴啼，兼之有九头，故称‘九婴’。初入此处之时，我便觉可疑，如今总算弄明白了，原来是九婴在作怪，河中之水才会时烫时冷，怪林中四时如春怕亦是此故。”
“九婴，我看倒像是老婴！”尹若水冷哼一声，堪堪避开九婴喷来的恶火，纵身一跃，就此潜入水中。
九婴虽能吐火，然水火相克，巨火一经落在河面上，便瞬时被水熄灭，压根伤不着她半点。九婴只好改为水袭。那水看似柔和，实则蕴含厚力，落在人身上时又沉又痛，尹若水几次想于暗中袭击九婴，偏又近不了九婴之身，无奈之下只得从水中飞向空地。
水已漫过隆起空地，深至沒膝，然九婴仍喷水不止，来时所带木筏又早已不见踪影，照此情况发展下去，只怕他二人迟早要被淹死于此。
尹若水心下一横，索性以攻为守，趁水柱袭来之时偏身一躲，继而足尖微点，借力从侧边朝九婴飞去，手中宝剑横向一挥，剑光霎时大涨，合着九婴身上金鳞发出的光芒，耀得洞内一阵亮堂刺眼。
叶落凡正看得凝神，眼前骤然一亮，一时竟看不见了，只觉眼前尽是白茫茫一片，恍惚间似有婴儿骤然大啼，声音哀绝刺耳，惊得人心跳莫名加速。然这一切不过眨眼功夫，不知是他眼睛已适应抑或是洞内光芒有所收敛，当他再放眼朝前方望去之时，九婴其中一头竟已被尹若水手中宝剑生生砍断！断头之处猩红血液如瀑汩汩而流，喷得对面尹若水一身白衣尽是血迹斑斑。
眼见九婴被杀，尹若水刚要松口气稍作歇息，然不过一错眼，方才断头之处竟渐渐生出新的蛇头来，九婴亦渐渐恢复生机。
此画面着实怪异可怕，尹若水不由得大感惊骇，一时竟看呆了，直到身后叶落凡大喊“尹姑娘，快跑”，她才醒过神来，然到底慢了一步，此时九婴早已扑来，蛇身一攀上她腰腹，便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将她圈至半空层层勒住。蛇身柔软无骨，却强劲有力，能生生将人勒至窒息而亡。
尹若水只觉自己全身骤然一紧，一时竟动弹不得，手中虽握有宝剑，亦是毫无用武之地，此时只有或悬于半空慢慢窒息，或被九婴生生吞入腹中，然不论哪种结局，均逃不过一个死字。
“难道我今日注定要死在这怪物腹中不成？”
想她仗剑半生，于江湖中摸爬滚打二十余载，曾遇过无数奇险，却始终能化险为夷，如今反倒在寻医途中将死于非命，将来若传出去，只怕要遭世人讥笑。
思及此处，她又悲又怒，一时也不知从哪儿生出的气力，“啊”地一声大叫起来，双臂奋力一张，竟生生挣开了九婴的束缚，忙向上纵起，手中宝剑奋力一挥，再次狠狠劈断九婴脖颈。可惜断了的头不过眨眼功夫就又生长出来。她只得手不停歇，施完一招又一招，砍完一头又一头，偏那头生长出来的速度远比她把头砍落的速度要快得多。
叶落凡在边上看得着急，忙道：“九婴拥有九条命，每一头即为一命，只要有一命尚在，便能恢复，因此，砍断一头后，非但不会死，而且会很快痊愈，唯有同时将它九头一齐砍落，才能将它杀死。”
听闻此语，尹若水只觉头大无比。砍落一头已是不易，同时将九头砍落更是难如登天，何况她早已筋疲力竭，此时全靠一口气撑着。然此时早已无暇多想，既然只有同时将九头砍落方能将九婴杀死，她便是力竭而亡，亦要先斩了这头怪物！
“既如此，那我就砍了这九个破脑袋，看它以后还如何为祸人间！”
一语既毕，她便凝聚全力连连施出“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剑光锋芒织成密网，兜头袭来，剑锋所至之处，便是血肉横飞，偏冷厉剑锋于九婴而言不过隔靴搔痒，断头尚可不出片刻便恢复自如，更何况区区剑伤。反倒是将她累得再无半点力气支撑，手臂一软，宝剑再握不住，“铿锵”一声就此跌落地面，自己足下一浮，更是重重砸向空地，溅起浪花数丈高，身下石头尖锐的棱角无情刺入她后背，鲜血瞬时汩汩流出，就着地里浅水洇开，化作一朵朵艳丽而诡异的花来。
疼痛剧烈，她却累得连哼一声都哼不出来，头顶九婴已猛扑而来，张开的嘴里尖齿森然，锐不可当。
“尹姑娘——尹姑娘——”
叶落凡失声大喊，拔足刚要冲过去救她，然仅迈出一步，眼前之人便已被九婴一口吞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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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婴之说出自《淮南子·本经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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