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守夜
裴沛没发觉她目光中的隐藏信息，却也看出这顶搭好的帐篷小了一点，住不下四个人。王奇和林涯都身受重伤，哪怕林涯先前醒过一次，现在却又睡过去了。两人身上盖着许多从追兵身上弄下来的皮毛坎肩、围裙，瞧着像是不怎么冷，可是到了晚上却难说。
他并不知道两人一路躺在敞篷马车上没冻着是多亏林凌的元气丹，林凌给他们的也就是最普通的元气丹，撑得了一时撑不了一世，也经不起过度的折腾，要是现在把他们扔冰窟里，他们也是会死的。
“晚上，我和你住在哪里？”裴沛好声问道，显然是想她把帐篷让出来。
罢了，总不能跟病人抢帐篷，林凌心想，又去搬了一块石头放在离帐篷不远的地方。
“我守夜。”
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往石上一坐说。
裴沛心知林凌武艺高强，若要守夜，她的确比他合适，但他一个男子却也做不出让出手相助的女子一个人在外受冻守夜的事，反正帐篷里住不下许多人，还不如他跟着一起守。
“我跟你一同守吧。”
“好呀。”
怕林凌拒绝，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强硬，可是听到林凌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他心里又别扭。想象中的推让一番的情形并没有出现，他竟会期待一个随性的江湖女子跟他客客气气说话再感激他肯帮着一起守夜，定是他哪里不对。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主动跳进了她的圈套，又让她占了便宜。
林凌的野外生存技能还不止做帐篷，把两个伤员搬进帐篷后，她就从药柜里拿出一个锅子准备炖个野鸡汤。
“天还没黑，生火起烟会不会引来追兵？”裴沛看出她的打算便出声地阻止。
“没事，我会当心的。难道赶了一天的路，你只想啃几个干饼子当晚饭？”
裴沛当然不想，但是为了躲避追兵，吃几天干饼子算什么。偏林凌不听他的，非要熬汤，裴沛只得安慰自己就算来再多追兵也不是林凌的对手，勉强应下此事。
裴沛不知林凌真是个药师，还是用药师的名号遮掩身份的江湖人，她那个药柜里盆盆罐罐有许多，甚至还有油盐酱醋糖。带着这么多东西出门，可见她不是一个会在路上委屈自己的，裴沛甚至觉得她外出用的东西收拾得比他准备的还齐全。
她搭帐篷的地方地势本就低，到了夜里用石块搭一个简易灶再架上锅子，不仔细看从外面看不到火光。
看来论赶路时要怎么生活，他远不及她，裴沛暗暗感概。
喝了一碗热乎乎的鸡汤，裴沛又感叹了一声，感觉一天的担惊受怕和疲倦都远去了。哪怕是在荒郊野岭用简单方法煮出来的鸡汤，跟府里大厨的手艺相比也是不差的。林凌还在汤里加了人参，明明她炖了也没有多久，鸡汤里的参味浓郁，又不会压过鸡汤的清香，裴沛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
想不到她还有这样的厨艺，裴沛暗想，这方面倒是与世间女子相同，就是不知这算是厨艺还是煎药的技巧。
可是林凌到底跟世间女子不同，到了夜深时，他甚至后悔提出来跟她一块儿守夜。
“裴沛，你坐过来些，挤挤更暖和。”
林凌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把一件披风罩在两人身上，裴沛想要拒绝，可是夜里的确很冷，他们行李中保暖的衣物又被他拿去给王奇和林涯了。林凌倒是在近处挖了一个火坑闷着火取暖，但是微弱的火力只能暖一暖他的脚，他的脖子早就已经冻僵了，坐着的石块又硬又冰坐得他难受。
可是她的披风罩上来后，他很快就暖和了起来，就连他们坐着的石块都没有那么硌人。
“对了，你是不是还欠我一点好处？”
林凌忽地想起她早前救王奇的报酬还没有收，裴沛说不想当着别人的面前给，现在也没有别人了，他总该给了吧。转头看向他，林凌发现裴沛垂着头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他可真是说睡就睡，林凌无语望天，盯着那轮孤单的月。
微尘世界有两个太阳三个月亮，其中一个月亮叫阴月，平时不显形，只有在初一那天会显现些许光亮。这儿只有一个月亮，却有比微尘世界多得多的星辰，她最喜欢看着满天星斗寻找它们中的联系，有时会想会不会其中一颗星星的光亮也能传到微尘世界去。
也不知她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回去，并不是每个出门历练的隐仙门人都能回去，林凌不觉得在这个缺少灵气的地方历练她的修为能超过同门。虚空师兄说不定是能回去的那个，他一直就很认真，他要是回去了发现她再也没有回去，会不会庆幸当初没有带着她一块儿走？
她始终想不通为什么虚空师兄会偷偷离开，若是嫌她拖累他可以跟她说呀，其他来送行的同门也说过她，她并不怕再多一个人说这样的话，为什么他要一声不吭地走了呢？
想到这事，她心里便隐隐有了灼热感，像是想要大闹一场。正想要起身活动一下把这感觉压下去，她忽觉得肩膀一重，转头发现是裴沛靠在了她肩头睡着了。
这回倒是真睡着了，林凌无奈地笑了，盯着他的脸呆呆地看着，心里那团灼热不知不觉便消退了。
白天她跟裴沛共骑在一匹马上，开始她倒觉得挺新奇也很开心，毕竟是头一回骑马，裴沛又在她身后跟她紧挨着，只是时间久了，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也许是看不到裴沛的脸让她有点不痛快。最让她意外的是，裴沛好像也没有多高兴，她也算是清秀佳人，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不愧是她看中的男人，果然跟其他粗鄙蠢货不同。
现在他睡着了，她倒是能好好看看他，伸出手在他的脸上戳了戳，他微凉的脸上像是有让她指尖发麻的东西，甚至连翻腾的丹田也能宁静一会儿。
好有趣，林凌暗想，轻轻笑了一声。
在隐仙门时，她喜欢揉道童的脸，却不曾有过这种感觉，难道是因为裴沛有什么不同？
也许这是好看的人的特殊技能，他们可以让人只看着便心跳加速心生欢喜。她甚至都不觉得困，想要一整晚都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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