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逐渐清晰的情感
于洁是他的老大姐，也就是曾经引他误入歧途的人。她很狡猾，总是能逃脱。当然根据朱铭的推测，她应该是有特殊信息渠道，这也是他临终前没有让杨净将女儿送去警局的理由。
为了不让杨澄回原籍高考，杨净决定买了这套房改房，在这里落户，好在房东打算出国，急需钱，要价也不高，他省吃俭用的钱够了。现在最后的问题就是把杨澄“赶走”。
还有一年的时间，杨净打算刻意回避她的撒娇，这样能让杨澄循序渐进地远离自己。这个小心思被杨澄看穿。她开始闹脾气，闹起脾气来跟曾经的天使模样完全不一样。
周末他得空照顾她，
-澄儿，有什么想吃的？带你去改善下伙食。
她直接给了个白眼，用力关上了门，杨净看得出她的脾气，故意嬉笑，掩饰自己的难受，
-这门摔坏了我还要花钱修呢～现在可没钱折腾。
杨澄也不甘示弱，
-我走了，你更省钱！
隔着门两个人斗起嘴来，
-嗯～对～省钱讨个老婆～给我洗衣做饭～
杨净知道她最害怕的就是这个，故意这么说，好让她彻底死心，远离自己。杨澄气归气，但是听得明白他的想法，沉默了很久，打开房门，
-你要是结婚，我就赖在这个家里，你们睡床，我就睡沙发，就恶心你们！气死她！
杨净原本想故意板着脸吓唬她，结果被逗笑，杨澄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好了，不闹脾气了，想吃什么？
-省着点吧…
她又变回了懂事的妹妹，
-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
杨净捏了捏她的脸颊，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欲言又止，转而故作轻松，
-那就吃红烧肉吧。
-……嗯。
吃饭的时间里杨净除了给她夹菜，就是保持沉默。无论如何，他不能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尽管这也违背他自己的心愿，但是，他没有资格霸占她。
她以为他对她是付出，但他又何尝不是受益者。
她让他活得有奔头，像个人一样活着。现实而言，他这样有犯罪记录，又只是初中文化，又是外地来的，又没有钱，又是在舞厅上班的，根本没有别的出路，就是混社会，结婚过正常生活想要安定几乎不可能，但是因为有杨澄，他的心有个归处，感觉不到孤单，不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同时，她就像她爸爸一样，她的存在本身就在监督他，不让他再误入歧途，所以于洁最终也奈何不了他。可能这也是他能得到吴老板信任的原因。
混社会的人最不缺的就是奸猾，想要长久经营歌舞厅，保持底线在这个相对文明的环境里反而更加重要。而这种家以外的信任又让他拾起了自尊，给了他更多的机会。他借着处理纷争的机会认识了不少人，可以帮他解决有关杨澄的各种问题。
最核心的就是，怎么解除他们的兄妹关系。他不想让自己的身份影响她的未来。毕竟她以后要嫁个好人，就不能有他这样的哥哥。
高二的孩子已经快要成熟，校园里是最惬意的，三俩好友体育课一起时常聊些密语。李菲菲是杨澄最好的朋友。因为她是唯一把她当正常人的同学。
其他同学都自带一种要么同情，要么可怜，要么“钦佩”的眼光看待她这个穷孩子。
李菲菲却很自然地跟她聊各种小说，各种好玩的东西，也聊男生，不觉得杨澄是穷孩子，没见识。
-我觉得罗伟最适合结婚～
-啊？？？
-你看他读书好，又会弹琴～
-可是他太自私了，每次发书他都会先把自己那份发下去，再给大家分，又认死理。
杨澄直言自己的看法，李菲菲点点头，
-是有点…那张翔呢？又高又大，打篮球又好，好有安全感。
-安全感得看他给不给“你”啊～
申瑜插了嘴，杨澄深表赞同，在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的形象，
-你看他身边女孩那么多，他会来保护你嘛？不保护你，那安全感就是别人的～
总结说来，优秀的异性未必就是最优选择，他很可能自私固执，而温暖可靠的，也要以专一为前提。
杨净，就是这样一个人。
两个女孩一起看向她，
-杨澄你有喜欢的人吗？
杨澄很难回答这个问题，虽然杨净的脸瞬间出现，但是，她觉得他已经为自己付出太多，她没有资格再要求更多的爱。
她能做的就是读好书，减轻他的负担，等他累了，就由她来撑起这个小小的家。
到了高三的寒假，杨澄身份证上的生日到了，也就是杨梅的生日。
-澄儿，明天还是后天，我们去做个亲子鉴定。
-啊？
-我问了派出所的民警，还有认识的律师，我们这样的，做一份亲子鉴定，写清楚事情，就可以解除兄妹关系。
这个决定有些意外，但是，一瞬间，她想到了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正幻想，杨净打断了她，
-你写原因，胡编乱造一个。就按照我的口吻来，就说我妈妈在路边拾到的你。
-哦。
总之就这么平淡，奔走了几回，两人之间唯一虚假的东西没有了。
高考逼近，杨澄虽有许多畅想，但还是不得不全身心投入学习，杨净既欣慰，又自卑。
他知道他们的缘分到了一个转折点。他的小天使即将自由飞翔。
自己能做的，就是给她攒钱，给她准备学费，准备嫁妆。
以前的歌舞厅也在转型，分成了ktv和酒吧。
他原本就是进酒水的，所以吴老板让他接管了酒吧。现在大家口袋里钱越来越多，加上思想开放，来酒吧挥金如土的人也越来越多，自然他的钱也多了，代价就是越来越忙，不太顾得上杨澄。
不过也好，杨澄还有几个月考试，家里小，她一个人看书安静。
索性他就两天才回一次家。
这让小可爱爆发了，她又开始发脾气。
-你怎么这么浪荡！？
-……
他只能受着，
-我看你就是被钱，被女人，被纸醉金迷冲昏了头脑！
-对！我就是！考完试就你是你，我是我！
听到这话杨澄红了眼眶，汪着眼看他，既可怜，又任性，咬着牙回他，
-那我就离你远远的！
-走走走！真是养了个小白眼狼，这么小，脾气到挺大，我到底是你哥，还是你小弟啊？！
杨净违心地这么骂着，小女孩憋不住眼泪，
-你不是我哥哥！我根本没有哥哥！
说完夺门而出，杨净呆呆站着很久，家里一空，窗外的风景就有点单调了。
等到天黑，杨澄也没回来，他有点担心，便去学校找，她不在教室，也不在操场，他开始慌了，这段时间的坏人可不少，打电话问她的班主任，
-董老师，我是杨澄哥哥，今天下午我急了冲她发脾气，她跑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能帮我问问她要好的同学嘛？
-你呀，真是，马上都要考试了，吵什么？影响复习了怎么办？！
-是是，我确实不应该。
他烦躁地在家旁边找着，问楼下水果店，煎饼摊的老板有没有看见杨澄去的方向，可以确定她去了公交站台，但是不知道她坐了哪一路，他只能一个个看，突然看到一个站台，火车站，他的心颤了一下，看着公交车进站了，他立刻上去，路上接到班主任的回话，没有同学知道她的踪迹，要么就报警。他挂了电话，决定先到火车站找一找。
到了火车站，人流如流水，他逆行到进站广场，这里空旷一些，放眼望去，看到灯下一个小小的人影。
-澄儿！！
听到他的声音，杨澄立刻又跑开，显然她跑不过这个曾经背着她干走几公里的男人，杨净像鹰抓小鸡一样抓住她的手腕，见她还挣扎，索性整个抱住，
-跑什么？！
他既生气，又难受，少女不再折腾，而是靠在他胸口哭了起来，杨净也难受，他想妥协下态度，轻拍了拍她，
-我就心情不好，瞎说的，别当真～
-你是认真的。
-澄儿……
他深呼吸，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他也想哭，可是他又能对谁哭呢？！总不能对这个比自己小了一转的小女孩哭吧！
长叹一口气，他轻抚她的肩膀，
-澄儿，我当然也舍不得你走…但是…我……
强烈的自卑涌上心头，他甚至不敢用力抱她，他觉得这是对天使的亵渎，
-你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
杨澄抬起哭红了的脸，很坚定地回答他，
-我没有想过什么更好的生活，我只想跟你在一起。钱够用就好，只要想好好活着，怎么样也不会走到绝路。
杨净用袖口擦掉她的眼泪，
-先回家吃饭，你饿了吧。
见她还闷着气，他逗笑着，
-要不要我背你？
-不要！
-那回家吧。
沉默着吃完饭，杨澄又开始闷头看书，杨净躺在沙发上休息。
听到呼噜声，杨澄从房间里出来，蹲下，他好像很烦恼，睡着了还皱着眉头，杨澄一点点靠近，轻轻亲了他一下，他没醒，她又回房间看书。
最艰苦的一个月过去了，考试结束，杨澄在家睡了三天三夜。
杨净烦恼极了，他已经感受到了杨澄的心，只要他稍稍松口，他就能如愿和她走向新的生活，但是，他见了太多人太多事，差距大的两个人很少有能安安稳稳过完一生的。尤其是杨澄现在才18岁，她以后会接触到更多优秀的男人，到时候她是否还依恋自己？？
退一步说，他可以承受她被别人夺走的痛苦，至少他们还能以兄妹相称，但是，他害怕现在自己因为一时的自私，加上特殊的优势占有她的青春，等到她成熟时后悔，然后怨恨他，那时两人就毫无余地了。
-你怎么还不回来？
-你怎么还醒着？
-我明天填志愿了。
杨净抿了一口酒，不看着她讲话，他还能再狠狠心，
-那就填呗。
-…………。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补了一句，
-别赖着我。
随手故意捏了一把身边妖冶女人的腰，对方笑着发嗲，矫揉造作的音调传到杨澄耳朵里，死寂很久，她挂了电话。
杨净靠在沙发上后仰，看着天花板发呆，他不敢回家，不敢面对杨澄的气恼，但是，必须要回去，防止她又乱跑。
灭了香烟回家。
到家时她正抱腿坐在沙发上，没有表情，只是直直盯着他。杨净故意嬉笑，
-想睡沙发？
-……。
-那我享受了～以后你走了我就可以睡床了～
他故意扭了扭身子，装作放松，却瞥见眼珠从她脸颊滑下，他只能视而不见，浮夸地在床上躺下，听着她的抽泣。
哭哭停停大半夜，俩人都回忆着过去十年的一点一滴。
杨净当然也不甘心，他含辛茹苦养大了她，他当然想享受成果。但是手上的旧表让他不敢。
-等你去了，我会每个月打钱给你，不够跟我说，别委屈自己，打扮得漂亮点，男孩都喜欢好看的。
-…………。
-不过也要当心那种坏男孩……
杨净自顾自说着，突然被打断，
-你会后悔的。
-……………………。
这句话真的杀伤力太强。他不再唠叨，只是看着窗外的树影晃动，似乎孤零零，最后他强颜欢笑了一下，
-只要你幸福，我就不会后悔。
-那你怎么办？结婚嘛？跟谁结？
-随便找个，能给我洗衣服做饭就行。
-那你们会生孩子嘛？
杨净不知她的意思，也懒得想太多，
-可能会生，可能不会。
-好，那我不拖累你。走之前我会把房间腾出来。
-…………。
-以后我回来，就看看。
就这样，带着赌气，也是被破无奈，杨澄填了去武汉的志愿，等通知的时间里，她在家收拾，书全部卖掉了，衣服也都收了，很快录取通知书来了，学校还给了银行卡，用来收学费。她没有想太多，直接放在了餐桌上。因为她还要在走之前把屋子里外打扫一遍。
房子小，卫生还是很好搞的。然后就是给他洗衣服，洗被套。
整整两个星期，她把家里整理得干干净净，然后就开始打工，给自己攒点钱。
七月中旬，最热的时候，她的生日。杨净给她买了一条项链，一颗极通透的玉珠，
-干嘛这么浪费钱。
-给你买东西怎么叫浪费～
给爱的人花钱就是开心，但是小女孩憋着气，
-你不应该省钱娶老婆嘛？
杨净被怼得无话可说，只能受着，谁让他爱她，
-这里面我先存了一点钱，不多，你一起带着。生活费后面我再打。
杨澄多少还是感动的，没有拒绝。
在家的日子开始倒计时，她也不想跟他太不愉快。毕竟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他去夜班，她就睡沙发，不过每次都是在床上醒来的。
俩人就这样别扭着默默爱着对方。杨净不禁又心软，又犹豫了。他打算再等等，等着她大学毕业，如果毕业了两个人还这样爱着对方，就结婚。
这个想法得到了杨澄的认可，少女终于不再任性，转而又变成小甜甜，照顾他的生活。
这次，杨净没有忍住，吻了她。
然而每当他觉得幸福来临时，总有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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