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从酒吧再往西三公里的老城区里，有一个名叫石板巷的小巷子。

        巷子里的楼房大多老旧，用灰白色石灰抹的墙壁光秃而粗糙，几经修缮的路灯依旧昏黄，跟东南市中心的繁荣对比鲜明。

        一江之隔，隔了两个天地。

        此时天色已晚，白天时门庭若市的各色小店多数已经关门打烊，只余下几家大排档还开着门做生意。露天桌椅上，年轻人呼朋引伴，吃烧烤喝啤酒，很是躁动。

        深夜的温度热的人发狂，几个大汉操着啤酒对吹时都肆无忌惮的露出了膘肥大肚子。

        霍丞大概走了半个小时才走到这，酒意被夜风吹散了不少，疲惫席卷他的身子。他轻车熟路的走进其中一栋低矮的小楼房，上楼，就像回自个家一样稀松平常。

        住户是一层两户的那种，在三楼的一扇门外，霍丞站了快有两分钟才抬腕在铁门上敲了两下，许久无人回应。

        霍丞垂着眸，忽低笑了声，抬手在门边壁灯铁罩上摸索着，摸出一把钥匙和一手的灰。

        进到屋里，霍丞没开灯也没换鞋。摸黑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瓶矿泉水出来，仰头喝尽了。

        屋内没开空调也没有风扇，床上垫着的还是冬日里厚厚的棉被，闷热的夜，热汗不断的流在身上，又黏又腻。

        那一晚是怎么睡过去的，他不知道。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大亮，窗帘没拉，阳光填满了屋子，撒了一地的金光灿灿，清晨的风透过窗子缝隙送进来一股子湿润的清凉。

        霍丞翻个身，在晨光中慢慢睁开眼睛。

        霍丞怔怔的扫视一圈四周，少顷，抬起手臂遮住眼睛，讥讽的笑了。

        有了光才看清这个空间的全貌，房子也就二十平，刷了大白的墙。家具很少，用墙隔出了一间小的卧房。一床一柜一书桌。虽然收拾的很整洁，干净，但少了些人气儿，显然是很久没人住过了。

        下床时头还有点难受，霍丞揉了揉太阳穴，捡起沙发上的外套，摸出手机。

        手机没电了，霍丞在屋内找了一圈才在书桌抽屉里找到充电器。可怜的充电器孤零零的躺在那个实木抽屉里，而其他的抽屉他只看见几张废了的a4纸和一个空的文件夹。

        等开机的当，霍丞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烟盒，拈了一支点燃，对着雪洞一样清冷的屋子沉沉吐出第一口烟圈。

        这里一楼的住户是共用一个公共厨房的，清晨里，锅具碰撞的声音传到楼上来。

        霍丞两手撑在窗上，看楼下。

        邻居还是老样子，蒜苗高的娃娃蹲在地上，掬铝盆里，浮在水面上的菜叶玩。妇人烧菜做饭。刚烧熟的糯米饭铺平在寿司帘上，左以油条和萝卜条，卷紧实，粢饭团就成了。

        窗台上，手机响了两声。

        霍丞收回神思，看到手机屏幕显示好几个未接来电，还有短信。

        霍丞叼着烟，沉默的划拉手机，面色不大明朗。最后挑了未接最多的一个回拨过去，对方几乎是秒接。

        “霍总？您终于接电话了……”手机那端传来激动的女声。

        霍丞的总秘书沈熙，每天早上都会跟他汇报一天的工作行程，可能是他今天那么晚都没去公司觉得异常才把电话打到他手机里。

        将开了免提的手机放到厨房的小餐桌上，霍丞打开冰箱拿了瓶水出来，似想到什么，又抬手打开头顶的橱柜，里头空落落的。霍丞瞧着，心头有些闷堵。

        不大的屋子里，是沈熙新闻播报的声音。一天的工作，安排的紧紧凑凑。

        “……e集团的团队已经到机场，是董事长亲自过去接的，董事长刚还问起您呢……”

        霍丞看了眼手表，短针堪堪指到ix的位置。手边没有烟灰缸，他直接把烟灰弹进手边的水槽里，说道，“跟傅总说我一个小时后到公司，准备一套衣服放我办公室”

        “是”

        ……

        楼下有孩子在笑。

        霍丞重新走到窗边，再多看了眼楼下，然后锁上窗户，转身离开这里。

        萧冉早上起床的时候眼睛是肿的，身上太累了反而睡不着，半夜被渴醒，摸了杯凉水下肚，便没了睡意。

        直到天都亮完了才勉强睡了一会，这也导致了上班差点迟到。

        那天晚上，苏明给她发了很多条信息，【忙个鬼啊你！】

        【你一个刚转正的实习生哪来那么多工作，万恶的资本主义把好好一姑娘都压榨傻了】

        【明天周末和团里几个去奈山玩两天，烧烤，攀岩，来不来】

        字里行间不难看出苏明的兴致很高。

        澧县奈山有一处绝佳峭壁，几乎成九十度，真真是黄鹤难飞，猿猱愁攀的高危地带。

        苏明天□□玩爱疯，时常会领着萧冉去玩一些蹦极，飙车，高空跳伞之类的游戏。他向来是什么刺激玩什么，且得心应手。而萧冉呢，十几二十岁的少女，本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的年纪，偏偏活的规规矩矩不敢逾越半步。苏明常说：阿冉是我见过最不怕死也最惜命的人。

        这一点倒是把她看了个通透，她要不是这样的人，也不会玩命跟他学赛车了。

        不知道苏明睡了没有，萧冉躺在床上，只简单的回了一句，【真的去不了，但是万分感谢】

        那天萧冉真的没有跟苏明去奈山玩，即便是周末，她真的没心情。那天她在宾馆床上躺了一天，把笔记本放在床头，拉上窗帘，将之前没看过的电影都放了一遍。她脑子是真的乱，也是真的伤心。

        之前一直躲着不见也是不想那么快跟他坦白，切断一切关系，她舍不得。

        第二天回事务所上班，早已经重整好了姿态。

        就这样忙到晚上，又是一天过去。

        一天又一天，她已经，不奢望他再来找她了。这是她一手酿就的结果，明明随了她的意，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这一周是在忙碌中过去的。闲暇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当初不是她太贪心，贪恋那根本就不属于她的美好，那么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了。至少，不会连见他一面都再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呵，咎由自取啊。

        礼拜六那天早上，萧冉坐在工位上，将传过来的数据确认了一遍又一遍。接着打印出来，在最后一页签上名字，交去了阚姐的办公室。阚姐给了萧冉好脸色，又分派了新的工作，便放她回去休息。

        从阚姐办公室出来，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萧冉拿起来看了眼，是夏蝉。

        信息弹在锁屏上，萧冉并未点开。

        提上包，便出了事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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