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篱落归来，已是繁花
“都是些家常菜，不要客气，就当是在自己家里，多吃点。”脸上堆满笑容的老太太一边招呼着，一边一遍遍的给苏语月姐妹俩和舒夏布菜，乐呵呵的神态写尽此刻老太太内心的喜悦，不经意间，每当视线落在苏语月和苏晴月身上时，老太太泛着笑容的苍老脸庞越发的显得慈爱。
也不知道是舒夏吃得太多，还是吃得太快，当某一时段老太太一味的给舒夏布菜之时，老早就对舒夏不满的苏晴月立马就看不过眼了，兜着自己空空的饭碗，委屈的说：“奶奶，您偏心，我才是您的亲孙女，你为什么只给这个臭男生布菜，我们呢？
“好了，好了，男孩子现在正是长身体，长劲儿的时期，吃得多一点，快一点，奶奶这才忽略了你们。”
作为无辜的躺枪者，舒夏嘴里正塞得满满的，听到苏晴月的抱怨，连半分反应都没有，自从昨晚晚餐之后，到现在，那可是滴米未进，都快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苏晴月这点怪话还打扰不到他用餐的兴致，再说了，以往在学校餐厅吃饭时，苏晴月就没少说怪话，倒是苏语月私下一连踢了他几脚，提醒他注意这里还是在苏家呢？
“奶奶，不好意思啊，主要是您这做的饭菜太好吃了，浓浓的都是家里的味道，让您老人家看笑话了。”一副憨厚模样的舒夏，腆着脸兜着空空的饭碗，看着满桌的饭菜，仍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立马惹得老太太喜笑连连，明显一副很欢喜的模样。
倒是苏语月和苏晴月姐妹俩齐齐翻白眼，她们俩对舒夏的认知不可谓不深，舒夏皮实的程度鲜有人可以与之比肩，就连深受舒夏影响的夏高高有时候都对舒夏的作为感到无语，至于，眼下这种装愣扮傻更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事情，只是，这样子却让苏语月和苏晴月更加感到无奈，毕竟讨老人欢心任谁都说不出半个不字，幸好现在是在这里，要是在外边，苏语月她们俩都可以直接捂脸了。
“喜欢就多吃些，哪里会是什么笑话。”老太太乐呵呵的说着，突然转向苏语月和苏晴月，毫无征兆的就开口：“要我说啊，晴月你就该多带你这两位同学到家里来，这Y市到咱们这可得上千公里，来这上学那得多不容易啊，一年到头还回不了几次家，以后啊，你们就把这当自己家，来了，奶奶亲自招待，其他奶奶不敢说，但这浓浓家里味道的饭菜，奶奶还是可以保证的。”
“奶奶，您这是被这臭男生给骗…….”
“谢谢您啊奶奶，我们一定常来，不为别的，就冲奶奶您这亲切和蔼，我还非来不可了，到时候打扰到奶奶您了，您可不要嫌弃啊。”
舒夏一边拍着胸膛一边侃侃而谈，末了还不忘跟老太太打哈哈，直惹得老太太开怀大笑，这让话才说了半截就被舒夏给蛮横截断的苏晴月更是气不打一处出，唯有死命的狠瞪着舒夏，却又无可奈何。
“舒夏是吧！哦，叫阿夏是吗？阿夏说得就没错。”也不知都老太太是不是真的让舒夏给哄得开心，这说着突然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反而开始教育起苏晴月起来了：“要我说啊，晴月你以往就太少交际了，以往你都从不带同学来家里玩，现在多好啊，以后得多来家里玩才是。”
这都哪跟哪啊？少交际跟带不带同学来家玩有关系吗？苏晴月简直要欲哭无泪，看着自己奶奶和舒夏这近似一唱一和的情形，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她亲生孙女了。
随着这一闹腾，这饭都没法好好吃了，之后的用餐时间尽在舒夏胡言乱语和老太太的欢笑中度过，陪着老太太饭后溜了溜腿，等到老太太说自己有些乏了，打发他们三人随意玩去，在家里侍候的人陪同下，才亦步亦趋的回了后宅。
随着老太太的离开，已经忍耐了舒夏良久的苏晴月，终于是爆发了，期间的鸡飞狗跳自然是免不了，怪叫声、欢闹声频频，追逐打闹的声音一直持续到老太太回到后宅才勉强消停下来，而一路下来的老太太，脸上的笑意就不曾消散过，反而越发的浓郁。
回到后宅，将身边的人尽数遣离后，在房间里，老太太独坐在窗边梳妆的案几前，案几上简陋的摆放着几样每日晨起时用到的梳妆用品外，就只有摆置着一张全家福的相框，相框已经老旧得不成样子，相框四周甚至都出现斑驳凹陷的痕迹，但是，除了显得老旧，整个相框却显得分外的整洁干净，相较而言，相框里的照片除了微微的泛白，倒是没多大变化，或许是因为老人时常维护打理，故此照片才会显得崭新如故，因此照片上仍能够完美的呈现出当时拍摄时定格的瞬间，也是人物形象洋溢着浓浓幸福之时。
老太太枯瘦如栆枝般的手指轻柔的抚过照片，目光在照片中两位女子抱着的两个襁褓停留下来，那时，还在襁褓中的两个小小人儿给一家人带来太多的欢乐，然而一切却没能持续太久，变故突发而至，随即整个好好的家庭就那么星碎破裂，同时也留下太多的遗憾，另老太太至今伤感。
自案几上取过一个小匣子，打开匣子，自里边翻出一个颜色已经有少许泛白的香囊，再自衣兜里翻出苏语月送的平安符，两相对比，其上绣制图案虽完全不同，且它们间的纹络也有差异，但整体走线、风格和手法却出奇的一致，老太太一遍一遍的摩挲着，思绪纷乱，遥想多年之前，同样也是有这么一位女孩，随自己儿子回来，在初见自己之时，赠出的就是这个现已稍有褪色的香囊，只是如今世事变幻，这个自己一直想要妥善保存好的香囊，在历经这些年的岁月时光，终不复初时的模样。
如今相同的情景重现，却是让老太太有种恍若昨天的感觉。
视线越过屋外蔓延至窗台前稀疏的花枝 ，屋前早年栽种的海棠花现已枝叶拥簇，繁茂
芳华，恰是如少女在最美的年华里，开出纷烂的花来。
老太太恍惚间记忆起，屋前这两株海棠正是当年两个小小的人儿出生之时栽种下来的，算算如今，这花开的次数，正与两个小人儿的年岁相同。
转眼这么多年就过去，老太太不由得暗自嘘嘘，静静的端坐姿案几前，目光中透露着淡淡缅怀的微茫，看着外边随风摇曳的两株海棠，繁影绰绰，记忆中两个幼时还是可爱的小小人儿，不由得也浮现眼前。
随着眼前疏影重重，老太太心海涌现的都是苏语月和苏晴月两人的模样，安静清幽的房间里，老太太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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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氏总部大厦，大厦顶部楼层开阔的空间里，于靠近东面的落地窗前，一名身材挺拔的男人手中执着几张照片，目光在照片上流连许久之后，远眺着东面蔓延天际的霭霭云朵，终是沉沉的叹了口气，其中莫名的韵味复杂得连男人自己都想不明白，手无意识的摩挲着照片，心口涌现淡淡的酸涩让脸上本就冷漠的神情，变得更加的漠然。
“哥哥，我想好了。”
身后突然想起的声音，让男人脸上的漠然的神情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几分无奈的溺爱笑脸。
转过身来，男人那刚毅的脸庞上变得分外的柔和，作为执掌了苏家这艘商业巨轮快二十年的掌舵人，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外人面前，人们唯一能看到只有一张严肃刚毅的脸，而这张脸几乎成了苏氏企业的一个标志，也成了大众了解苏氏企业的一条便捷途径。
然而，作为这张脸的主人——苏晾，现在竟然因为一个小男孩的一句话，遽然变得柔和起来，而且还带着几分宠溺的笑容，简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来到男孩身边，看着他盘坐的沙发上，到处散落着这几天来，自己和他前去参观适宜他就读学校时所拍下来的照片，只是，此时这些照片要么被涂抹得乌漆嘛黑，要么就是画满了卡通图案，甚至残破不堪的都不在少数。而在男孩身前的一畧照片中，其中最上方的一张恰是今天他们才参观过的一所著名私立中学，本来苏晾对这家中学倒是挺推崇的，不过看着这张皱巴巴跟用过的厕纸几无差异的照片，苏晾只得摇摇头表示无可奈何，这个和自己相差了二十多岁的弟弟，确实是有些让他头大。
“萌萌，奶奶今天在咱们出门时就说了，说你今天必须得决定下来要去哪所学校上学，你这都拖了大半个月了，人家学校里的军训现在都完毕，你还在这挑三拣四，你当心奶奶将你丢到军校去。”
“奶奶那么疼我，不会真的让我去军校的。”苏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自己手中玩着正欢的手机游戏，头也不抬的对自己堂哥苏晾继续说：“哥哥，其实一开始我就想好要去哪所学校了，只是我不喜欢入学前还要军训这事就一直拖着，否则现在我就和晴月姐姐一样啦，晒得黑乎乎的，简直就是找罪受，我可不要。”
“所以呢？你就整天哄着奶奶，撒娇卖萌就是为了不去学校受罪，这些天借口让我领着你到各个学校去看看，也是拉着我做掩护，你不要以为你这样做奶奶会不清楚，她老人家只是太疼爱你，才让你肆意妄为，但是今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奶奶可不会无限制的任你胡来，尤其是关乎你学习这件事情上。”
“这个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跟您说，我想好了。”
“那好，那你想去哪所中学？”
“F大附属高中。”
“F大附属高中？你觉得可能吗？之前奶奶就跟你说了，让你老老实实的找一所初级中学就读，你就不要再惦记着这事情了。”
“所以才让你帮我说好话啊！”
“我和奶奶都知道你聪慧，也不担心你上高中后的学习进度，可是你只有十三岁，我和奶奶只希望你过一个属于你这个年龄该过的生活，而不是提前适应以后的生活，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明白啊，就因为太明白所以在美国的时候，我都无聊得想干坏事了，这不，我不是以交换生的名义回来了吗？而且，我拿的还是美国高中生的名额。”
苏晾张了张嘴，实在是拿他没办法，迟疑了下才问：“你想去F大附属高中不只是像你所说的那样吧！”
“那当然，爸爸妈妈在美国的时候就老提起他们以前在F大相识的事情，可是他们偏偏又不回来，回国那天，才下飞机就跑去那了，学校里边真的很好，要不是我还进不了F大，我都想去那了，嗯…，总的来说，爸妈他们才是诱导我去F大附属高中的元凶，哈哈，而且，我发现F大附属高中的学生是可以随意进入F大，嘎嘎，最最最重要的是，晴月姐姐在那，嗯，月月姐也在，对了，还有那个看起来马马虎虎的舒哥哥也...”正满脸兴奋的说着话，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的苏萌在注意到苏晾手里的照片，忽的自沙发上坐起，手一扔，之前还玩的兴起的手机就没影了，一个急抓，照片就自自家堂哥手中到自己手上了，一翻，一瞥，随即就是苏萌懒洋洋到惊喜的声音：“哥哥，你总拿我姐姐的照片做什么，我都说了，她的病一直都是那样，不过现在稍有起色了，我回来时正准备做手术。哈哈，晴月姐姐晒得更黑了，咦？她边上的不是月月姐吗？”
“月月姐？”这下轮到苏晾惊愕地问起：“你认识你晴月姐姐旁边的姐姐？”
“那当然，我回来那天，在F大我和月月姐都是因为脚受伤在校医室相识的，而且我回来后，第一顿饭就是和月月姐他们吃的，你都不知道…….”
苏萌得意洋洋的说起那天和苏语月相识的事情就停不下来了，而一边的苏晾整个脑袋混乱得就如同挤满车流却没了红绿灯指挥的十字路口。
眼前苏萌的小嘴不住的开合，苏晾却听不进半个字，视线在照片上驻留，照片里，树荫下，苏晴月和苏语月姐妹俩相互挽着手臂婷婷而立，歪着头的苏晴月喜笑盈盈的把脑袋贴在苏语月肩上，苏语月的目光则在树脚下正卖力钉着篱笆围栏的身影上游离，落英缤纷间，浅笑着的苏语月如沐如嘻，像极了树枝上绰绰的花影，再仔细分辨篱笆围栏边的身影，透过花影间隐现的侧脸，隐约能辨别出那是舒夏的轮廓，此时的舒夏，落花疏影间，已是繁花满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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