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金乌
“常仪，吾劝你好自为之！”
沉重的宫门发出一声嘶哑的叹息，妖皇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左右仙婢皆是兢兢战战，唯独那被训斥的太阴仙子面无表情，不见慌乱，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打发众人下去。
偌大的宫殿内，寂静无声，上空如墨般稠密，倏忽出现十二个月亮，繁美而神秘，虚影在白玉铺成的地面上明明灭灭。
常仪面上冷然似结了一层薄霜，眸凝含着天水之色，十二月在她手中虚虚实实，整个大殿弥漫着太阴之力，凝结成一条条细丝注入常仪体内，她多年停滞的修为也在一寸寸增长。
下界昆仑山上，姮娥冷得直抽搐，脆弱的骨头似要被冻裂开了。
冷，好冷，真想埋在火堆里！
可惜，她连哭泣都没力气了。
突然一缕温和的灵气正在慢慢地与姮娥体内的寒气做斗争，它轻柔，细腻，动作不慌不忙，一点点儿地将死气驱除殆尽，又重新给她灌注生机和活力。
姮娥感受到了暖意，但是还不够，多点，再多点，她在心底里无声地祈求。
那灵力没有听见她的话，依旧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有条不紊，丝毫不见多年以前的手忙脚乱。
不知过了多久，姮娥又沉沉地睡去，嘴角含着满足与欢喜，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将会有一个与既定命运不一样的人生了。
龙葵收回手中的灵力，抬眸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契合着圆满之意，月光分明净白多情，瞧着却令人寒彻骨髓。
她怜惜地抚摸着姮娥柔软的发，一阵阵的悲哀涌上心头，常仪，这么做值得吗？
这句话羲和也在问，同出一源的姐姐带着从所未有的愤怒质问她:“常仪，值得吗？”
“牺牲了你的女儿们，获得了你梦寐以求的力量，你真的开心吗？”
“开心，我当然开心！”常仪用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回答道，“她们不过是十二伪月，还是天道算计的产物，我用她们来补全太阴星的力量，很划算啊！反正她们日后修为也止步于金仙，这样十二个废物能为妖族尽一份力，亦不枉费她们来洪荒走一遭了。”
常仪神情木讷，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多么绝情。
妖族个个都道常仪娘娘真性情也，且不论此话是贬是褒，但被言者心性通透却是毋庸置疑的，正如羲和了解自己的妹妹一样，常仪她不懂得伪装，数万年不曾改变。
“何苦，何苦？”羲和噙着泪连声问道。
常仪的神色沉寂下来，如水的眸子忽寒乍暖，最终似天山冰河解冻，绿波荡漾，露出内心的痛苦。
“帝俊和太一正在炼制周天星辰大阵，姐姐为日和星君，我为月和星君参与其中。太阴本就生而不足，不如太阳星强悍，我若不想些办法提高自身，如何能与之匹敌？”
“姐姐可以护住你的”
“可我想靠自己。”常仪猛地提高了音量，“我想帮姐姐，护住姐姐，我不愿也不能再成为姐姐的负担和累赘了！”
羲和错愕的眼里映出常仪因愤懑而扭曲的脸，愣在当场，她从不知常仪居然有了这样的心思，她的妹妹，只要牢牢跟在身后不就好了吗？
“从来都是姐姐呕心沥血为常仪做打算，嫁给帝俊是这样，成了月和星君是这样，我竟半点都不能为姐姐做些什么。”常仪嘶声力竭，发出不甘的怨愤，“若我能强大起来，姐姐又何须受制于人？”
她当然心疼十二个月，但比起姐姐，这点心疼就根本算不了什么了。
“可我却从来不希望你牺牲自己来成全我。”羲和冷静地指出这一点。
常仪的怨憎戛然而止，像个无措的小孩。
“十二个月当真一点都救不了了吗？”良久羲和开口打破了沉默，心里又疼又胀又酸又涩，百味杂成。
常仪没说话，羲和却知道她所表达的意思了，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我将小十二送给了昆仑，龙葵道友收了她做徒弟。龙葵道友修为高深，又有圣人做后盾，怎么也不会让自己的徒弟出事，小十二一定能活下来”
常仪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也不知是安慰羲和还是安慰自己，最后无话可说只能无助地张了张嘴。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那副强撑的姿态早已维持不下去了。
“我不是个好母亲！”
“我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羲和轻轻拍着常仪的背，让她痛快地哭出来，苦涩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即便你不这么做，她们也会慢慢被太阴星吸取所有的灵力而死。你只是早日让十二月解脱了。”
泪水湿透了羲和的衣襟，她只是一言不发地搂着痛失爱子的妹妹，仿佛回到了很多年以前，姐妹两个刚刚化形相依相偎。
那时太阴星荒凉寂寥只有两只玉兔并一株月桂，那时金乌兄弟还未踏足这与世隔绝之地。
“四弟别压着我，害得我都听不清母后说话了。”一只金灿灿的小金乌趴在宫殿门口抖了抖翅膀，甩开了身上更小的一只金乌。
“大哥大哥，你听到了什么？最近母后和姨母心情都不好呢。”一只性急的金乌问道。
“快说嘛，大哥快告诉我！”
“就是就是!”
其他几只小金乌七嘴八舌地嚷嚷了起来，吵得为首的金乌脑瓜疼，他仗着自己年纪最大身姿最矫健，挨个啄了啄弟弟们，“别吵，我好像听到小十二，昆仑，龙葵道友什么的。”
大金乌蹦了几步，迷茫地用翅膀挠了挠脑袋。
“昆仑在哪啊？”
“那个龙葵是谁？是天庭的人吗？”
“她是坏人吗？是她捉了小十二？那我放火烧她！”
底下的金乌们又吵得不可开交了，完全没有控制音量，其中几只还口吐火焰，它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惊动了宫殿里的人了。
“你们怎么又淘气了？”
羲和恢复了往日雍容大气的天后形象，她捏住一只小金乌喷火的鸟喙宠溺地问道。
“母后母后！”小金乌一窝蜂地往羲和怀里扑，连最大的比较沉稳的金乌都不例外。
唯独一只格外小巧的金乌跳到常仪手掌心中，它新生的绒毛还未褪去，小脑袋拱了拱姨母的手心，撒娇道：“姨母，我们什么时候能和妹妹玩啊？”
“小十乖，等你们长大了再和妹妹玩。”常仪察觉出羲和眼中的担忧若无其事地笑道，一口咽下心中的苦楚。
“不好不好，陆压现在就想，可不可以吗？”
小六一听常仪的推辞之言立马撒泼打滚，像所有熊孩子一样要大人满足他们的愿望。
“陆压，不许吵着你姨母。”羲和不忍常仪伤心呵斥道，表情严肃让所有小金乌噤声。
小六头上的呆毛都竖了起来，流着金豆豆控诉道：“母后凶我，母后坏，我要去找父皇！”说完扑棱着翅膀往前飞去，结果没飞多远就撞在赶来的太一身上。
太一捧着小十温和地问道：“谁欺负我们家小六了？叔父帮你欺负回去。”
“是母后，她不让我和妹妹玩。”小十抽抽噎噎告状道。
太一眼里寒意一闪而过，俊逸的脸庞却绽放出亲切而温暖的笑容，“小六要听话呀，不许闹你母后。”
小六傻眼了，本以为来了个帮手没想到居然和母后是一伙的，小家伙了无生趣地倒在叔父大人的怀里。
“太一，你怎么来了？”羲和搂住九只小金乌问道，身后的常仪与太一对视一眼就各自移开。
“东海甘渊得了一株扶桑树，大哥说小金乌们不能自如地控制体内的火焰，扶桑树对他们有好处，让我把小侄子们送到那里去。”
太一略带遗憾地说道：“我本来打算将扶桑树移植到天庭的，可惜这样会使它的功效大打折扣。不过我在甘渊设好了阵法，不会有人轻易进去。”
羲和思索了几秒，同意了帝俊的做法，亲自和太一将闹腾的小金乌们送到甘渊。
小金乌们得了别的玩具新奇不已，不再关注其他事情，唯有陆压整天蹲在窝里唉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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