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调解

兰静园赏花园中，面色不好的弄青哼着气瞥了眼服饰愈加恶俗的侗鄣城大小姐和更是目中无人的阿喜，气冲冲的转过头。发生口角的当天，二人就将事情禀告了管事，管事又将此事转达魄火，魄火忙于祭天仪式的筹备无暇顾及，且侗鄣城气焰嚣张也不是一天两天，弄青又是魄燚的救命恩人，不易处理，于是将此事交与魄燚。魄燚思索之下这才叫了两人过来此处，打算趁着金菊盛放，芬芳满园好声调解。

        “璪薇小姐，弄青也是无意冒犯，还请你海涵。”魄燚话音刚落，阿喜和弄青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弄青道：“干嘛是她海涵，分明是她们先恶语伤人，乱嚼舌根！”阿喜道：“他那哪是无意冒犯，分明是有意中伤！”二人相顾愤愤的哼了一声，撇过头。

        两方都不是好说话的主，魄燚有些难办，他走到弄青跟前，劝道：“弄青，对方毕竟是女子，男子汉大丈夫慷慨一点，何必斤斤计较。”

        “女的又怎样，我不干！”弄青不依不挠。

        魄燚总不可能让侗鄣城大小姐让步，只好又道：“女子最重容颜，出言指摘就是你的不对了。”

        “男人还最重尊严呢，就允许她张口闭口说我陪男人睡觉，诋毁我！”弄青怒道，活了这么多年，这是第二次有人这么骂他。

        闻言阿喜又是火上浇油：“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这等低贱的平民哪有还口的分！”

        魄燚面色一沉，这话也太过分了。

        魄燚道：“弄青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什么低贱的平民，阿喜姑娘，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以及身份！”

        “阿喜与我情同姐妹，我侗鄣城小姐的妹妹说句话都不行？”璪薇盛气凌人的说道。阿喜昂起头，冲着魄燚和弄青不屑的哼了一声。魄燚是未能登位的前王储，两人本便有些看不起他。

        魄燚顿时尴尬，弄青哼哼几声，说道：“看吧。”

        一时陷入僵局，璪薇和阿喜得意的哂笑，看魄燚接下来要怎么处理。秋高气爽，花香弥漫，赏花园中没有设观景小亭，璪薇有些乏了，向阿喜吩咐道：“给我取张椅子来。”

        “是。”阿喜转身欲走，左脚忽然被不知从哪飞出的石子击中，一个颠簸跌向璪薇，璪薇被她一撞身形不稳向一旁栽去。魄燚一惊，正要上前搀扶，只听一声关切的“小心”，璪薇落到一个白衣人怀中。

        “大小姐没事吧。”磁性的声音温柔的说道。璪薇心中一暖，抬眼看去，背着深秋和煦的日光，是一张绝艳的容颜，面带浅笑，温文尔雅，令人如沐春风。心中不由一下悸动。

        子君扶稳璪薇，缓缓将其放开，转向一脸惊容的阿喜，开口教训道：“你这侍女好大的胆子！竟敢碰着侗鄣城大小姐，若是小姐有个闪失，伤着贵体娇躯，岂是你一个小小的侍女担当得了的！”

        阿喜闻言顿时慌乱，凌人的气势消失殆尽，惊慌的看向璪薇：“小姐，我不是有意的，刚刚……”

        璪薇白了她一眼：“不中用的丫头！”继而看向子君，春心荡漾，一改平时的蛮横无理，低眉敛气道：“敢问公子是……”

        子君抬手施礼，柔声说道：“在下子君，方才一时情急，无意冒犯了小姐，还望小姐海涵。”

        “方才若不是你，我定会被这不中用的丫头撞倒在地，怎会责怪于你。”说罢，璪薇又瞪了阿喜一眼。阿喜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小姐果真大方得体，知书达理，秀外慧……”子君蓦然打住，蹙起眉头，“敢问小姐的妆容是何人所绘？”

        璪薇一怔，下意识的抚了抚脸颊：“是阿喜帮我绘的，怎么了？”

        子君看向阿喜，又是一阵责骂：“大小姐亭亭玉立，碧玉之容，竟被你这大胆的侍女恶意作弄！”

        璪薇闻言两手捂住脸，竟有些惊慌：“很……很丑吗？”她气愤的看向阿喜，阿喜无辜的摇着手：“小姐，我没有……”这大小姐本身长相普通，怎么绘也绘不成美人。

        “你还敢还口？小姐温柔善良，待你如亲姐妹，你还真忘了自己的身份！”子君说罢，又向璪薇道，“大小姐，在下的朋友伶娘最善梳妆打扮，冒昧向你引见。”子君一招手，随他一同前来的女子走上前，女子一席鹅黄襦裙，略施粉黛，眉清目秀，清丽脱俗，既不妖艳，也不过分简朴，隐含笑意的容颜轻松自然，令人很是舒服。璪薇一看就十分喜爱。

        伶娘不卑不亢，清悦的声音说道：“侗鄣城以繁复的首饰为美，璪薇小姐的饰品件件珍贵，样样精致，不过这么搭配却有些缺乏主次，稍显庸俗，恕伶娘冒犯。”说罢不待璪薇同意，径自抬手整弄其头饰。

        阿喜见状连忙说道：“大胆……”

        “闭嘴！”璪薇怒声打断。

        简单整弄之后，伶娘不知从何处掏出一面小铜镜，举到璪薇面前，整理后的头饰果然看起来主次分明，排布有序，相比之前好了不少。她满心欢喜，同时又厌恶阿喜“故意”将她扮丑。

        子君说道：“小姐本身气质华贵，皆因侍女不中用才略失芳华，弄青性子直率，说的严重了些，一切均是这侍女惹出的祸端，弄青又是魄四公子的救命恩人，小姐是明理之人，此事就当是给魄城主一个面子，就此了结吧。”

        现在璪薇全部心思都在自己的妆容上，她看了弄青一眼，又瞪了瞪身旁的阿喜，说道：“此事就这么算了。”

        子君又向弄青道：“弄青，你平日也收敛些。”

        对于子君的表现看得目瞪口呆的弄青回过神来，不悦道：“知道啦！”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但对方都说算了，他总不能继续无理取闹。

        看出璪薇对自己的头饰越看越满意，伶娘笑道：“大小姐天生丽质，不如来居雅园的宜香苑和堡中的小姐们一起探讨梳妆之法。”

        “真的？”璪薇有些心动。

        “当然了，来来来，伶娘先给你重新绘绘妆。”伶娘说着领着璪薇向园外走去。心中委屈的阿喜愣在原地，伶娘几步走回，一把牵起阿喜的手：“你也来呀，妆绘得不好又不全是你的错，一起跟着学学，以后不就好了。”

        三人离去。魄燚有些目瞪口呆，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既没有开罪侗鄣城大小姐，也没有闹得不愉快，子君的做法当真是妙。子君向魄燚问候了一声，继而向弄青道：“你真该收敛收敛。”

        “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弄青道，“你不是跟褚涩去送那帮野蛮的术士了吗？”

        “本来也没什么交情，说了一两句就结束了，褚涩跟着沧澜去察看护堡之路的法阵，我听说了你的事担心四公子经验不足应付不来就过来了。”子君道。伶娘是他半路遇见的，顺便叫了过来。

        “那个大小姐长成那样，伶娘搞得定吗？”弄青道，亏得子君方才一口一个贵体娇躯、大方得体、知书达理，他听的浑身鸡皮疙瘩。

        子君笑而不答，魄燚说道：“伶娘是掩月城著名的绘妆师，在堡中专门教小姐们梳妆打扮的，经她之手，无论相貌如何都能打扮成美人。”

        “这么厉害。”不过他弄青天生丽质，不用刻意打扮。

        事情也了结了，弄青长出口气，换换心情，正想离去，魄燚忽然叫住他：“弄青，我们下棋吧，我最近棋艺略有进步，不赢你一盘我不甘心。”

        弄青无奈苦笑：“不要啊，要不你和子君下吧。”

        “我还有些事，就不奉陪了。”子君笑道，显然是找借口开溜。

        魄燚拖着弄青向棋盘所在之地走去，子君转身离去，他侧头不经意的朝某个角落扫了一眼，离开赏花园。角落之中，侍女檀叶匿在草木之中，注视着子君离去的身影。

        步出兰静园，一个无形的身影蓦然出现在子君身边，冷静清脆的少女音在子君耳边响起：“地灵以诛。”

        夜阑人静，因为祭天仪式的来临，园中各道早已装上辉煌的灯火，夜间晦暗的掩月城堡再度变得灯火通明，金碧辉煌。侍从与侍女纷纷换上鲜艳的新衣，各种山珍海味出入于各城来客的居所。城堡之中一派歌舞升平。祭天台还在连夜准备，台边环置了三圈特制的青烛，留待祭天之时点燃，周围从里至外铺了九道黑毯，毯上摆满了华椅桌案，以供各城来客观坐。四下排布离奇的竖了几杆高耸的银柱，柱上镌刻着闻所未闻的怪异图纹，道道白绸番自柱顶悬下，随风飘荡。仪式进行前，台上及入台的走道与阶梯还会铺上毯子。

        次日就是祭天仪式，魄火却有些心绪不宁。箴书阁中烛光隐隐，只燃着一只蜡烛，散发着微弱的火光，屋中一片晦暗。魄火一手扶额，面容隐于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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