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季辛
“殿下，该用晚膳了。”
欧阳寻慢慢地睁开眼睛，意识还有些许朦胧。
她抬手轻轻地揉了揉迷蒙的双眼，迷迷糊糊地想着。
自从她发现有人老是暗中对付她以后，她常常会感到不安，时不时便会有噩梦纠缠于她。
尤其在上次落水后，大概是因为害怕，她几乎每次入睡都会做同一个噩梦，仿佛自己沉溺在黑压压的水池底下，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只是不断地在下沉，呼吸也渐渐离她而去，窒息伴随着疼痛席卷她的意识。
每每醒来，她都会一阵阵地后怕，宁愿不再入睡，也不愿回到可怕的梦境中去。
可是方才，她不知不觉中睡着以后，梦里还是那片水池，但梦境内容却全然不同了。
梦里的水池不再是暗不见光的，她沉在水底，仰头却看到上方有一片光亮朝她靠近，那片光慢慢地照亮了整个水底，越靠近越觉得温暖，她突然没有了难受的感觉，下一刻就已经被托上了水面，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好像要飞到天上去了。
欧阳寻站在床边穿戴好，若不是太复杂的衣物她都习惯自己动手，宫女们在外间摆好饭桌，趁没人注意她迅速地将枕头底下的玉珏拿出来又揣回怀里。
果然还是贴身保管比较安心，她想，或许应该给它换一条丝线，原来的断开了，若到时候还给别人还是坏的不太好。
低头确认了一下不会被发现，欧阳寻转身叫宫女过来给她梳头。
收拾齐整后，欧阳寻来到饭桌旁，看着桌上摆着的几道补膳，她问旁边的宫女道：“这些是哪儿来的？”
“昭阳宫送过来的。”宫女答道。
欧阳寻嗯了一声，原来如此，这些药膳她在养心殿也用过，知道其中有些药材是名贵的，她这儿当然不会有。
既然是昭阳宫送过来的，肯定是庄姑姑的意思。
欧阳寻有些为难，药膳再怎么做也有股子药味儿，她不大喜欢，可这毕竟是庄姑姑的一片心意。
犹豫了一阵，她面带决绝地将玉筷伸向了药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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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欧阳寻都没有再被噩梦惊醒，再加上药膳的滋补，脸色渐渐红润了许多，病色慢慢褪去了。
精气神养足了，她也该继续去学堂上课了。
告假多日，倒不是她刻意躲懒，只是公主们进学不是像皇子们一样读书作论，大多时候都是灌输她们女戒女训，要不然就是学习音律舞蹈，花艺茶艺之类。
倒也还是会讲授一些诗书，虽然公主们不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也不能是个一窍不通的文盲，不然也是折损皇家的颜面。
因此欧阳寻对学堂并未有多热忱，偶尔无聊了还偷偷翻看自己带过去的书，不过夫子们就算看到了也不会说她什么。
大概是平白也不愿开罪于她，欧阳寻倒也乐得他们这样想。
但也不表示这些她学得不好，毕竟欧阳墨时不时地会端着长姐的架子过来考核她们，她可不想被欧阳墨抓住痛脚贬损一番，若是皇贵妃知道了定也是要恼怒于她的。
欧阳寻喜欢看书倒也不是说她多么爱钻研诗词学问，只是通过这些文字能看到她从未见过的世界，这让她无聊的日子变得有趣了一些。
行至学堂附近，却发现不远处皇子们的上学的地方倒比往常热闹一些，远远地就听见几个少年打闹的声音。
欧阳寻与这些皇子也不相熟，不过偶尔碰见点点头，也不会多说几句，因此也只不过是看了一眼，没有什么要打探一番的心思。
欧阳寻走进学堂，她爱清净，位置在最角落，贴着窗户，今日日头还算好，不知什么时候几瓣破碎的梨花被吹到她的桌上，她坐下时宫女将洁白花瓣扫开，淡淡的香气却似乎留了下来，闻着倒也叫人舒心。
她来得不算太早，其他几位公主是结伴而来的，到得却比她还要迟些。
公主里只有一个六公主较她小一些，公主们年岁相差都不大，因此除了她格格不入，其他人还算玩在一处。
见一群人进来了，欧阳寻起身向她们行礼。
“各位姐姐安好，六妹妹安好。”
虽有几个看她不顺眼的，但除了欧阳墨还真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和她叫板，她们也和气地回道：
“五妹妹/五姐姐日安。”
知道她向来冷淡，公主们客气地见完礼就各自去往自己的位置了，只有六公主欧阳亭凑过来拉着她的手，语气雀跃道：
“五姐姐，你猜方才我们在路上遇上了谁？”
欧阳寻顺着她的意思问道：“谁啊？”
“旭亲王世子！他也到宫里来上学了！”
说起旭亲王世子，哪怕是消息闭塞如欧阳寻也是听闻过一些的。
旭亲王欧阳怡是欧阳尉的堂弟，有几分打仗的本事，早年便在军中颇有威望，又在欧阳尉还未继位时便归附于欧阳尉，因此欧阳尉对他多有依仗，并授以亲王之位。
也是因为有旭亲王在，顾相虽为百官之首，倒也不能只手遮天，若说顾相把持着朝政，那么军政便是掌控在旭亲王的手中。
而旭亲王世子欧阳曜，真真是天之骄子，天资聪慧，文武双全，小小年纪也是上过战场立过军功的，再加上面容俊朗，待人又和善知礼，是京城里无数女儿家的梦中情郎。
他进宫来同各皇子进学，倒是让欧阳寻有些意外，不过却也在情理之中。
欧阳寻顿时了然，看着眼前欧阳亭脸颊发红的模样，想来是很向往那位世子了。
“方才我走得急，香囊掉到地上也未察觉，好在世子偶然寻到将香囊还给了我，可姐姐们催的急我还没来得及道声谢。
一会儿放了，五姐姐陪我去那边道谢好不好？”欧阳亭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欧阳寻问道。
欧阳寻也没有戳穿她的小心思，左右她也无事，便答应了，见她点头了，欧阳亭高兴地道了声谢便转身去自己的位置了。
欧阳寻向来与她的这些姐妹都不大亲近，只有同欧阳亭能说上几句话。
不过她知道，欧阳亭的母妃出身卑微又不像皇贵妃得圣心，她要想在宫中搏出路只能靠自己，是以欧阳亭接近她也不是没有目的。
欧阳亭看得出来欧阳寻人虽冷淡但心肠却不坏，因此花了些心思讨好于欧阳寻，又把握得住分寸，不至于惹得欧阳寻反感又得罪了欧阳墨那边。
欧阳亭偶尔会借欧阳寻达成自己的一些目的，对此欧阳寻也不是太排斥。
毕竟欧阳亭擅于察言观色，不至于太过越界，知道分寸在哪里，不过是小小地利用一下她，欧阳寻也不是很介意。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也的确需要欧阳兰的一些帮助，欧阳亭人小嘴甜，近乎同所有人都聊得来，因此消息是十分灵通的，所以有时欧阳寻想知道什么也会向她打听。
对于这些，她们彼此心里都有数。
今日又是讲无聊的女训，欧阳寻拿出了一本游记打发时间，等到放了，欧阳亭果然很快凑过来拉着她朝着皇子们那边走去。
皇子们一向放得要晚一些，她们带着宫女慢慢地走过去，正好赶上那边放。
没想到她们率先遇到的是欧阳亭的哥哥三皇子和那天对她出言不逊的那位皇后胞弟，他见到欧阳寻走过来居然极快地向三皇子告辞转身离开了，连招呼也没向她们打，甚至背影看上去显得有些急切，像是有人在背后撵他似的。
三皇子人和善又健谈，见到她们突然过来，只道：“五妹妹和亭儿怎么过来了？”
见到自家哥哥，欧阳亭更安心了些，小声地说出来意，三皇子听了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不如哥哥帮你转告便是？”
瞧着她哥哥呆头呆脑的样子，欧阳亭有些恼怒，道：“这哪儿是哥哥能转告的，定要当面道谢才显诚意，没得让别人觉得我是个不知礼数的。”
其实进宫与皇子们一同上学的几乎都是皇亲国戚，公主们也不必太过避嫌，遇到一处说几句话也是常有的事，因此三皇子想了想也就答应了，笑道：
“也好，那我便带你们过去，若不是方才怀玉匆匆离去，我还能向他介绍你们。”
欧阳亭好奇道：“就是刚刚那个哥哥吗？”
三皇子微微颔首，介绍道：“皇后娘娘的胞弟，顾家四子顾未铭。”
“既是皇后娘娘的胞弟，倒真是该见个礼才是的，只可惜错过了。”欧阳亭笑了笑道。
三皇子也笑着说：“不打紧，日后总有机会见面的，他同秦国公家的季辛一同入宫作伴读，他二人感情好，方才急匆匆地也是去追季辛了。”
唰——
欧阳寻的耳朵竖了起来，季辛？是她想的那个辛吗？
她悄悄伸手摸了摸胸口挂着的玉珏，换了条丝线，与她自小一直带着的长命锁一同挂在脖子上。
正暗暗期待着三皇子能再说些什么，没想到他们兄妹又转开了话题，她也不好贸然开口打听，轻轻咬了咬下唇。
“五公主殿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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