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不许人间见白头

　　导演只能憋着，还得让人拉来椅子请这姑奶奶坐下生怕让她累着了。

　　有秦唯强势镇场子，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来挑事儿，导演一声令下，开拍！虽然是在姑苏拍的片子，但是其实这个场景是在室外院墙的，透过粉白院墙，其外青瓦木檐，飞檐斗拱不像皇城建筑华丽，不高的建筑却更有古拙风韵。

　　光是这一个镜头框出的背景便有了几分韵味，秦唯刚在心里赞了一句就听得羯鼓鼓点和箜篌声突起，后有芦笙舒缓，有美人平举双手缓步行来，长长的衣尾展开，覆盖了步道中线。

　　路过侍立的身穿同款较短长衣的女子，美人目不斜视，行至中线，美人托袖旋身，那长长的衣尾便成了束缚，一圈一圈绕在美人身上，便是樊笼也形似芳花一朵。乐声急促少许，侍女缓步行来，将美人拥在正中，挥袖扬手，便是衣着华丽宽袍广袖也形似提线木偶，举止唯艰，拧腰抬臂，几经挣扎。

　　美人动作一歇，便见侍女缓缓委地，衬托出美人茕茕弱质，却是她抬肩抽臂，一方细瘦香肩忽而从层层围困中缓缓脱出，又如雏鹰破壳，芳蝶裂蛹，一双纤长手臂自宽袍广袖中挣脱而出，樊笼一去，美人身着窄袖襦裙的窈窕身姿尽显。

　　忽而欢快长笛声起，配着鼓点响板，却见美人携众侍女跨出锦衣华服的囚笼，便是窄袖襦裙也行的意气风发，挥袖抬臂，尽态极妍，抬足飞腿，极尽张扬，身姿起伏，辗转腾跃，全是那奢豪长衣束缚之下不可为之事。

　　旋身一瞥之下，忽而抬手双手交叠半遮嘴前，虽是疾步后退，可那飞眼一瞥，若有还无，似羞似恼，极尽娇妩，直直勾了人的魂，惊得有人端不住手中事物，落地一声巨响。

　　正当众人怒目而视那个把众人从那少女旖旎的舞境中拉回现实的混蛋，美人却丝毫不受影响，肩一摇颈一晃，再一旋身，扬臂轻舞，犹如临花照水又似对镜自怜，秀臂轻舒，撤步旋身，自歌自舞，顾自倾城，

　　却见美人展臂回护身前，美人抬手遮唇眼中含了一丝忧色，仿佛见了春去红颜老，容颜不复暗自神伤，连旁人都不禁升起一丝担忧。侍女依旧歌舞昳丽，美人回眸，展臂，不见哀伤，正当人松一口气的时候，美人旋身仆地，戛然而止。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现场久久安静，连导演都过了许久才找回声音，喊了一声“卡”。

　　美人缓缓抬首，踮足回眸，依旧是旧时张扬模样，抿唇一笑，伶俐动人。

　　那一瞬间，美人目光所及之处脑海再次被清成一片空白，脑海中只剩了一句话。

　　卢兮，长得是真漂亮啊！

　　“啪啪啪啪……”

　　鼓掌声把众人掠回现实，秦唯站起来用力鼓掌：“跳的真好！”

　　卢兮站起来有如谢幕一样一鞠躬，连她身后伴舞的女孩都惊呆了，恍恍惚惚的跟着她做。这支舞虽然没什么高难度动作要求却极高，抬肩甩袖的角度高度都有着严格的规定，便是错了一分也没了韵味，所以伴舞的七个女孩都是专业的舞蹈演员，习舞至少也有七八年了，登台演出的次数也不算少，可从来没有哪一次如这次一样酣畅淋漓。

　　顶尖的舞者大概都有这样的一种气场，可以把其他人拉入自己所营造的意境里，不管是观众还是同为舞者的她们。

　　“好！”导演突然兴奋得脸色通红，拼命鼓掌，紧跟着便是掌声如雷。

　　卢兮此刻却淡定得很，再次携伴舞的女孩鞠躬之后就兴冲冲得跑到秦唯面前，仰着小脸亮着大眼像只求夸奖求摸头的小动物。

　　“卢兮跳的真好，这是我见过跳的最好的舞。”秦唯也不吝夸奖。

　　卢兮跳的好，但是当然还有跳的更好的舞蹈家，但是那些秦唯只是隔着电视机看过，哪里比得上这样咫尺之间，她能感受到舞者甩出的袖风，能感知到舞者每一丝情绪变化，或喜或忧，娓娓道来。

　　“还得谢谢小唯姐和小颖姐帮我编的舞呢。”

　　“我们只是给你提供了一些素材，算不上太大的忙，还是你自己有实力。”秦唯不居功，亲昵地揉了揉她的额发，“这么大人了怎么这么不小心？鞋子都不穿。”

　　跳舞时她脚上只穿了足衣，现在跑出来了，那薄薄一层布可抵不了青石砖地面的寒凉。

　　“杨太太，你看，我们还要补拍两个镜头……”导演凑过来问道，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何止是要补拍两个镜头啊！后半段摄影师有一半看花了眼忘记对焦推特写，这一场几乎没几个镜头能用。

　　“哦，好。”秦唯并未指手画脚横加阻拦，因为她知道这不是刻意为难，而是认真。

　　剧组要是都是一条过除了经济因素最大原因就是敷衍，不说技术性NG，光是不同的机位不同时间的特写就可以拍好几次，积累足够的素材在剪辑的时候才能优中选优挑选表现力更强的形势。有时候遇到了要求严格的导演或者演员，一条戏不满意反反复复拍个三四十条都是有的，不知道虐哭了多少菜鸟和后来的大佬，其中的王者就是墨镜老王和道明叔。所以很多电影时长只有一两个小时，但是所用的胶卷却是几十个小时的电视剧的几倍不止，就是这个原因。

　　导演再看卢兮的时候，眼睛里都在放光，根据娱乐圈招呼力度和明星实力成反比的普遍规律，卢兮搬来了这么一座大山导演原本还以为她的水平一定惨不忍睹，没想到凭空掉下一块宝石砸脑袋上。

　　一个足够出彩的片段对影视剧的影响力是巨大的，像《无间道》里经典的天台对峙，就像是《甜蜜蜜》里的笑而落泪，这是会写进教科书里被后人反复回味的镜头，提起演技两个字就绕不开的注脚。

　　当然卢兮的这段舞远远没有那么厉害，可是光作为片段放上网吸引到的眼球就足够满足这么一部商业剧的需要了！

　　“卢兮，再跳一次，再跳一次，好不好？”导演搓着手，形容有点猥琐，激动地不能自已。

　　“好啊！小唯姐，那你……”卢兮笑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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