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天堂大厦
午饭时间到。
阙翎站起了身，办公区终于出现了变化，人群迟钝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微妙的神情，对食物和休息的向往依旧刻在他们的骨子里。
卖饭的阿姨推着餐车走了过来，她穿着红色的碎花裙子，胖嘟嘟的身子走起来略显笨拙。视线顺着裙子往上走，阿姨长着一张狸猫的脸，圆耳朵，尖下巴，眼神锐利。
餐车走过的地方，人群开始出现了阵阵骚动。
坐在工位上的人似乎被若有若无的香气所吸引，身子不自觉得站起，往餐车的方向靠拢，却不敢离开工位。
在天堂大厦，纪律是排在第一位的。
狸猫揭开了盖在餐车上的白布，露出了里面的食物。
一个个的小方盒，最上一层里面盛着蚂蚁，蚱蜢，死去的雏鸟，没有经过任何的烹饪和加工，一切都呈现出最原始的样子，盒子底下还有未凝结的鲜血在微微晃动。
“这就是你们今天的食物。”
随着狸猫的声音落下，阙翎清晰地听见了一阵喉头耸动的声音，有人在咽口水。
被工作麻木了心神的人，已经分不出食物的好坏，只有老板的命令和生存的本能在驱动他们行动。
餐盒被放到了桌上，分发给了资深员工。
第二层是半熟食，经过简单烹饪的生肉和纯水，虽比不上外面的食物，但起码能入嘴了，这些分给的是半僵的工作人员，还没有完全被工作侵蚀心神。
最后一层是凉掉的馒头，狸猫丢给了在场的主播。
阙翎眼巴巴望着馒头，她感觉肚子咕咕开始叫了起来，虽然才吃完东西，但是这几个凉馒头却依旧对她产生了一种吸引力，可能因为副本的原因。
然而狸猫却径直忽视了阙翎，她已经绕着十八楼走完了一圈，食物全都分发完毕，准备离开。
“阿姨，我没吃的吗？”
狸猫听见声音，停下脚步，打量着阙翎脖子上的红色工牌，“我们这里不提供临时工食物的。小姑娘看着也挺机灵，怎么就混不上一个正经职位？啧~”
周围传来一阵阵轻笑。
阙翎觉得无所谓，游戏却率先做出了反应。
【收到他人嘲讽攻击，精神值回升】
刚刚降到0的精神值瞬间升到了10，阙翎终于明白了临时工为什么是困难牌，合着临时工就不算人是吧？
“求求你！给我一口吃的吧！”哀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个人连滚带爬溜了过来。
他脖子上挂着和阙翎一样的红色卡牌，又是一个抽到临时工身份的倒霉蛋。
只是他的状态可比阙翎遭多了。
这人一进大厦就被分配到角落去穿珠子，圆润饱满的珍珠正中间有一个细细的孔道，他的任务就是用线将珍珠穿起来。
看起来很闲情逸致，但是珍珠有满满一盘，孔道又细又长，最要命的是在下班前穿不完珍珠，他就会被解聘，丢出天堂大厦。
男人透过玻璃幕墙看着底下平坦的草地。
此刻阳光灿烂，大厦外面没有一个人经过，看上去平静又祥和，但是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一门之隔外的天台上种满了漂亮的花。
每一朵花都饱满硕大，纤细的花枝挂不住花盘，因此倒垂下来，风一吹，花朵扬起了脸。每一朵花都长着人的脸。
男人的，女人的，恐惧的，绝望的……
在花上一闪而过。
风吹过草地，花随风摇摆，上面的人脸忽然睁开了眼睛。
无数双眼睛，冷漠，无情，直直盯着工作中的人群。
男人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一只矮个子狸花猫跳过来将天台门关上。
身边正式员工的无情嘲讽一个接一个袭来。
“就这？也太弱了。”
“要小心哦，别得罪前辈，不然我会去举报你，让你丢掉工作。”
“那谁，帮我倒杯水吧，要37度，不冷不热。”
……
男人的体力值和精神值飞快飙升，很快升到了崩溃边缘。
他爬到了送餐狸猫脚下，眼中的红血丝都快蹦出来了，“求求你，给我一口吃的。”
男人的喉头不断耸动，双眼直勾勾盯向餐车上的食物，额间青筋跳起，他太渴望这些食物了，就像冻得要死的人面前出现了一个温暖的小屋子，不管是不是陷阱，都一定要进去看看。
“你想要什么食物？第一层？第二层？还是……”
狸猫的话没说完，男人就已经抓住了第二层的盒子，“我，我想要第二层的食物。”
第二层是半生的食物，肉表面还是猩红色，男人放着馒头不吃却选择了半生肉，他的灵魂已经被工作所魇住，分不清好坏了。
狸猫满意笑起来，“可是，临时工没有午餐供应，你要拿东西来买。”
男人茫然，“我，我没钱。”
“那就以工代钱，三年工作换一份食物。”
“好。”男人听见这话瞬间放心了，迷迷瞪瞪拿起东西就开始吃，比拳头还大的猪肉一把塞进了嘴里，男人哽得直锤胸口，脸上却浮现出幸福的微笑。
狸猫转身看向阙翎，“你呢？你想要一份食物吗？”
阙翎瞬间后缩，“不用了。”
她明白了，这大厦这么多工作人员不全是表世界误闯进来的社畜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主播转化而成，被麻木了心神的人很容易在一点诱惑下就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请注意，董事长即将回来，请各部门做好准备。”
阙翎迷茫抬头，大boss出场这么早？怎么就快进到董事长了。
随着广播声的结束，游戏赔率飞快变化，在场所有人的赔率都飙升到了1:5
很显然，游戏判定场内主播完成任务存活的概率极低。
直播间内议论纷纷。
“不对啊，我看这个副本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有董事长这个职位？”
“游戏更新了？”
“呵，怎么可能，这只是二星级副本，要更新成什么样子，才会把所有人的赔率拉到1:5去，游戏疯了吧？”
跟着阙翎而来的小部分观众：……
好熟悉的感觉。
这种正常的游戏忽然开始不正常的感觉，难道阙翎命中克游戏嘛？走到哪，哪里开始出问题。
葛秋看着升上来的赔率蠢蠢欲动。
他之前一直还没有开始投，赔率太低，没什么赚头，但是现在赔率升上来了……
只是眼下状况不明，大部分鬼都在观望，葛秋的赌徒心理疯狂叫嚣起来。
这不就是捡漏好机会吗！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等到葛秋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投了3000积分进去，达到了一次性投注的上限。
脚步声在走廊黑暗处传来，咚咚咚，走得不急不缓。
阙翎抬眼望去。
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熟悉的一张脸，星眉剑目，一身正气，只是此刻，他的右边脸上却覆盖了一层红色的花纹，妖艳的曼陀罗有生命似地在男人的脸上浮动，枝蔓延伸至了眼角，覆盖住了一部分高挺的眉骨。
他是典型的浓颜长相，高鼻大眼，紧抿的双唇，坚毅的目光，无一不表现出面前的人具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只是被曼陀罗一盖，所有的坚毅瞬间倾倒成了阴郁。
只是略略看人一眼，无数的寒鸦瞬间从心底飞起。
这人很危险。
阙翎咽了咽口水，脑海中想起老黑说的话。
“对了，我在里世界看见了宴清河。”
“他好像因为在里世界太久，成为鬼物了，我偶然见过他一次，身上的曼陀罗花纹已经覆盖了半边脸。”
“他在里世界丢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在表里世界大门关闭之时，没有成功离开。”
……
好家伙，一百多年不见，杀我的宴·正义使者·人类之光·天才天师·清河，变成鬼物了！
阙翎这一次实实在在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风水轮流转。
她想笑，但是不敢，于是只能悄咪咪低下头。
“我需要一个秘书。”宴清河开口道，视线在办公区扫视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阙翎身上，又很快移开。
阙翎悄悄松了口气，她现在用的人类身体，因为当初进入原主身体时，完全出自原主自愿，因此她有了全部的使用权。
无论用什么来看，阙翎现在都是活生生的人类。
宴清河又怎么能认出来她呢。
“就从现在的员工中挑吧，小何，把所有人的考核表交给我一份。”
秘书……是不是就是正式员工了？
阙翎悄悄抬起头，只看见了个宴清河进屋子的背影。
百年前，你杀我时，可曾想到今天？
宴来之一路擦着玻璃挪过来。
清洁工果然是无人关注的存在，他就像房间里的透明人，只需要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好机会，你成为正式员工就不用再担心被辞退了。”
宴来之一路擦着玻璃，早就注意到了楼下的异象。这个副本给他的心理压力可比幸福里医院大多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我害怕鬼，鬼却未伤我分毫。
我不害怕人，人却把我伤得遍体鳞伤。
资本家比鬼可怕。
宴来之顿悟了。
“我现在可以帮你做点事情。先把考核弄好看点，转成正式工。”
宴来之此行的任务就是保护好阙翎，她现在可是特别行动处的希望，不能出现一点差错。宴来之虽然只抽到了清洁工的身份卡，但是清洁工可是正式员工，一次任务完不成不会被辞退，只是被惩罚扣积分罢了。
“不用，我已经快完成了。”
智能机器人的错别字检测出了结果，而早上问的店家现在已经给出了答复。
“买秤称米？这需要的精确度很高啊。我们这里没有卖的，但是我们这里有实习大学生。”
阙翎：“？”
“这样，你下单普通的称，我让实习生帮你数，绝对精确。”
阙翎，“很贵吧？”
“不贵，实习生可比你想要的那种秤便宜多了。”
阙翎第一次感觉到了表里世界的同频。
不过，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阙翎看着即使忙着想帮她做任务，手上却依旧不停擦玻璃的宴来之，“你之前说的你那个特别敬仰的先祖是什么样的人来着？”
宴来之双眼一亮，“你说的是宴清河先祖吧！啧，那可是位伟大的人物！千年难得一遇的杰出天才，听说长得还很好看，在世界面临危机时，只身进入里世界，以一己之力……”
宴来之停住了嘴，小心翼翼看阙翎脸色，怎么回事，谈起最敬佩的先祖话匣子就止不住！我的任务是让阙翎别怀疑这世上有鬼啊！
等等，我什么时候和阙翎说过我先祖的事情？宴来之疑惑了。
他强行转弯，“咳，以一己之力杀退敌军，保家卫国，还不求名利。当然，我说的是百年前泥头钩那场大战，你知道吧，历史书上都有。”
宴来之一通糊弄，却见阙翎漫不经心，似乎没在听。
她的眼神飘忽地移到了关闭的董事长办公室大门前。
所以……那么伟大的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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