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天堂大厦
随着情绪的波动，曼陀花急躁起来，花蔓如同蛇一般晃动，弯曲到了宴清河眼前。
他伸手将探到眼前的花折断，随手丢到了地上。
落到地上的红色花朵发出滋滋的声响，将地板腐蚀了一大块，转瞬间变为灰黑色的泥土，其他探头的花看见了同伴的下场，又慢吞吞缩了回去。
阴气侵蚀得越发厉害，宴清河感觉体内的异动在加剧。
他快要控制不住阴气的反噬。
闭上眼，宴清河能清晰感觉到游戏的存在，当初机缘巧合得了游戏半块灵核，如今才能自由行动，但是另外半块却掌握在另一个人手中。
她创建了地榆游戏直播公司，为自己的修炼增加积分，随着公司的壮大，另外半块灵核逐渐成长，已经挤压到了自己的身上的半块。
阙翎托着本子，思考增加效率的方式。
“朋友，想过揭竿而起吗？”
被问到的女生眼神茫然，继续往前走去，嘴里还念叨着工作。
阙翎在商城买了一本宣言，全世界的无产阶级者都联合起来。
增加工作效率要么换器械要么就从人身上入手。
办公设备阙翎是买不起的，就只能看看人，阙翎瞧着来往工作人员疲惫的样子，不能再从工作时长上考虑了，只能换个思路。
实在不行咱们整顿职场得了。
何必受这罪。
员工的僵直程度各有所不同，完全僵化的人头顶的灵魂之火已经如风中残烛，快要熄灭。而半僵的人头顶的灵魂之火尚且旺盛，只是失去了生机，与肉体开始剥离。
阙翎坐到了一个没有完全僵化的漂亮小姑娘身边，递过去一杯温热的奶茶。
“休息一下吧。”
小姑娘叠纸的手顿了顿，又飞快挥动起来，“不，不能，会，会被扣绩效。”
她的眼睛呈现一种灰棕色，仿佛有一层薄膜覆盖在眼上。
“那它们给你多少工资？”
小姑娘手又顿了下，“不，不记得了。”
“你拿到钱干嘛？”
“去玩。”
“那你现在在干吗？”
“工作。”
“你怎么不现在就去玩。”
小姑娘的手彻底停下，眼中的薄膜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缝，她似乎头一次意思到还有不工作直接就去玩这个选项。她侧头想了想，又警觉，好像阙翎的话是什么洪水猛兽似得。
“不，不可以，工作才能玩。”
“你工作后拿钱开始玩，和先玩再开始工作，是一样的，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你瞧瞧你这么漂亮，把时间浪费在工作上多可惜。迟早都要休息的，你只是把顺序稍稍调换了下，没人会因此责怪你。”
阙翎伸手轻抚小姑娘的后背，声音轻柔地如同邻家大姐姐。
小姑娘挺直的后背慢慢柔软下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因为疯狂地叠纸，手指尖已经被锋利的纸张边缘划破了。
好好的一双手，如今全是浅浅的伤口。
她忽然不知道工作的意义所在。
“来，先喝杯奶茶再说。”阙翎温柔问道，“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女孩怔住，摇摇头，她丢失了自己的名字，所以迷失在里世界中。
“先休息一下，再工作。”阙翎夺下了女孩手中的叠纸。
她被分配的工作是叠千纸鹤，如今一大盒五颜六色的纸鹤都零散堆在半人高的纸箱里面，可见女孩叠了多久。
香香的奶茶被推到了女孩面前，阙翎笑容温和，努力安抚她心中的情绪。
阙翎在实践一个猜测。
这个副本里除了狸猫外根本没有鬼物，全是因为灵魂问题误入其中的打工人，那么如果他们情绪平复，从繁重的工作中挣脱出来，是不是就能回到表世界中。
提高工作效率这种事，把效率不高的人直接送回去不就完了吗？
阙翎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还顺手拽来宴来之。
“能感应到吗？”
宴来之一脸你在为难我的表情，“这人都不是鬼，我要怎么感应，表里世界沟通也得人先想起来自己是谁才行？”
女孩小口小口饮着奶茶，灰白的脸慢慢恢复到了常态。
她怔怔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堆千纸鹤，忽然问了一句，“这就是我的工作吗？有什么意义呢？我究竟在干嘛？”
有戏！
阙翎看见她的灵魂之火摇曳了一下。
这人估计是才进里世界，被僵化得不算厉害。
“没意义，妹妹，工作是没意义的。”阙翎将□□宣言推过去，“你瞧瞧，我是学马哲的，这么多年了，资本还是在压榨我们打工人。马克思说得好，当资本来到人间，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我们新时代青年应该奋起抗争，绝不当资本家的走狗。”
宴来之在一旁看呆了。
合着你的专业还能这么用？进入地榆游戏真是专业对口了。
小姑娘顿悟了，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大喊一声，“你说得对！全世界的打工人都应该联合起来。”
天堂大厦安静了下来，片刻后，麻木的人群继续来来往往，僵化得太厉害的人不是这么一句口号就能解脱出来的，但是里面半僵的人群似乎受到了感化，眼睛齐齐看向女孩，又茫然地离开。
女孩说完话，身子就一顿。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轻起来，哦，不是错觉。女孩低头，看见自己的下半身都开始透明，她的意识从工作中挣脱出来后，开始脱离副本。
女孩拉着阙翎的手嚎啕大哭，“我，我想起自己的名字了！我叫芸芸啊！我，我不想工作了，我要给自己放个长假，去海边走一走，我还有家人还有自己的梦想！我怎么会在这里啊！”
女孩找回了自己的名字。
她不再是天堂大厦里的一个符号，再度变成了一个人。
办公区方格子工位上，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从沉睡中惊醒。
这才中午，但是她一手撑着桌面就睡着了，她实在是太累了，连续的加班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心神。
芸芸其实才毕业一年，进了人人称赞的大厂工作，是家里的乖孩子，职场上勤恳好学的新人，前途无量的优秀职工，但是芸芸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撑不住了。
她好累，每天都想睡觉。
上班时间是10点，芸芸本来可以好好睡个觉的，但是却常常被拉下来加班，等到反应过来时天色都已经黑透了，日历悄悄翻过一页，已经到了凌晨，属于第二天。
回家还有洗漱，等到床上时就一点过。芸芸还得提防上司发来的消息。
甲方又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做的东西哪里需要修改。
芸芸只觉得自己睡梦中都在加班，等灰头土脸第二天去上班，劈头盖脸而来的要么是同事的推诿，要么是上司的斥责。
芸芸实在受不了，中午一点时间，单手撑着桌子就睡着了。
她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
芸芸拿起桌上的小镜子，因为工作，她已经好久没有认真看过自己。
是很憔悴的一张脸，眼里全是血丝，皮肤蜡黄，脖子因为长时间的伏案工作也僵硬起来。
“这里有个地方，你还需要改一下，年轻人不要这么懒，怎么趴在桌上就睡了，昨晚玩太久手机了？你们这些小姑娘也没成家，多工作会怎么了？”领导拿着资料过来，看见芸芸的样子就很鄙夷。
“不，我不干了。”芸芸态度难得强硬一回，她站起身，“我要辞职，要回家，要重新换一份工作，哦，对了，去年的绩效还没发吧，记得给我，不然我们就仲裁局见吧。”
芸芸松了松脖子，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拎起自己的小包就走出了公司。
阳光照射下来，落到人身上暖暖的。
芸芸似乎觉得有人在自己身边耳语，“暂时休息会也没有关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节奏。”
是谁呢？
想不起了。
芸芸仰头看向天空，第一次发现原来公司外的云这么漂亮。
【滴……】
游戏陷入了卡顿中，片刻后才弹出消息。
【效率提高百分之零点五，请主播继续努力】
它似乎也因为计算标准而陷入了纠结中，按照任务要求，效率是提高了，可是人少了，但是任务又没有要求总人数是多少，因此游戏犹豫了阵，还是按照字面意思计算了效率。
阙翎满意拍拍手。
眼镜狸猫却生气起来，送餐的胖狸猫管在场人的吃饭问题，高个狸猫是副本boss，通常不出场，因此平日里监督工作的只有他。
现在眼看着少了人，眼镜狸猫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
它走过来，脚步声咚咚作响，“你就是这么工作的？”
“不然呢？我这不提高了工作效率吗？”阙翎笑眯眯望着狸猫。
这里的狸猫全是噬魂怪，以人的魂魄为生。
当误入天堂大厦副本的人承受不住高强度又无意义的工作，逐渐灵魂出窍，变得麻木，噬魂怪就会一口将其吞下，作为食物。
现在眼见着食物拔腿开跑，难怪他们会生气。
眼镜狸猫挺起了肚子，黑雾从他肚子里延伸出来，狸猫只是伪装而已，噬魂怪的进食口在肚子里。
顺滑的皮毛下，有一道小口子正在展开，黑雾悄悄缠住了阙翎的脚踝。
只需要轻轻一拖，面前这个理直气壮的小女生就会变成肚子里的一堆食物。
眼镜狸猫的笑意浮上了嘴角。
阙翎转身就走。
黑雾扑了个空。
眼镜狸猫咬牙切齿，“那你敢不敢和我去董事长那里理论！”
狸猫自信，就算这个空降的董事长再离谱，也不会偏向人类的，它们才是同类。
宴来之追上来，塞给阙翎一个小东西。
轻声耳语，“这是我进入游戏时，特别行动处局长给我的，说是天师雕塑，保平安，驱厉鬼的，之前那个副本没能用上，这个副本你拿着。”
狸猫凶狠看过来，宴来之挺直胸膛，回瞪了回去。
上一个副本阴气太重，他带的所有东西都消失了，直到出里世界才又重新出现，结果在这个副本，天师雕塑竟然神奇地出现在了包里，没被游戏给屏蔽掉。
可能是因为这个副本阴气弱的原因。
阙翎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雕塑，好熟悉的一张脸。
她抬头看向董事长办公室。
你们局长知道天师雕塑原型都在这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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