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山中红萼（16）

第二日。

        天刚蒙蒙亮，张寻的房门便被人粗暴地推开了。

        雷万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口中大呼：“高六死了！”

        张寻瞬间清醒了过来，他也顾不上梳洗，披上衣服就快步向着大牢过去。

        充斥着各种异味的牢房之内，幽暗的角落里躺着一具尸体。

        高六脸色暗青，嘴唇发乌，舌头伸出来耷拉着，脖子上系着一根绳子，而绳子的另一端就绑在关押监房的栏杆上。

        是窒息而死的。

        张寻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明显的线索。

        偏偏在发现了邱华的尸骨之后，偏偏在伪造契书案又有了新疑点之后，偏偏在自己要提审的关键档口。

        高六就这么巧地死了。

        张寻一张脸面无表情，眼中冰寒。

        一旁的狱卒瑟缩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雷万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将其提了起来，面上都是怒容：“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人怎么死了？”

        狱卒悬着脚乱扑腾，如同一只被扼住了鸭子：“老爷，老爷饶命啊！这人犯是自尽死的，与我无干啊！”

        听他这样推诿，雷万气不打一处来，摇晃着他的衣领带动整个人都晃动起来：“你还敢说谎？这他娘的怎么会是自尽，你家自尽是这样的？！”

        他还欲再打一顿，被张寻制止了：“放他下来。”

        雷万很是不忿：“大哥，你也同意这厮的鬼话？”

        张寻摇了摇头，平静的面孔下隐隐有快要压制不住的火焰燃烧。他看着被雷万放了下来的狱卒，指了指还躺着高六尸体的牢房：“进去。”

        “明府，小人……”狱卒苦着一张脸，磨磨蹭蹭地还想求情。

        “进去。”张寻说得很是决绝，没有丝毫犹豫：“渎职，不可饶恕。”

        他目光如刀，看得狱卒起了寒颤，不敢不听，只得哭丧着脸走进了牢房里。

        待到走出牢房，张寻只觉得一片冰寒。

        他料想到了这桩案子会比较艰难，也料想到了高进势力庞大。

        但他没有料想到，这位高贵妃的族弟，真沅县公会如此地肆无忌惮。

        竟然直接地把手伸进了府衙之中，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明目张胆地杀人！

        看来，那次遇到的箭袭也是高家的手笔吧？

        好一个高家！

        自己也曾暗中派人查询高进的事迹，但走遍真沅县内，凡提高进者必被旁人急忙制止，只言不可说三字。

        几年前廷议时满堂官吏，竟无一人敢提高家的只言片语，和如今的真沅县一城百姓，却无人敢言高进半句又是何其相似？

        世人皆言高家满门富贵。是，高家出了个受宠的高贵妃，出了个手握大权倾盖朝野的骠骑将军，后被加爵为高太师，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官职被占据或者赏赐给了高家的家族中人。

        便连这高进，也是家族里较为受重视的一个，和朝中来往匪浅。

        但这样，就可以视人命为草芥么？

        世间断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自己作为御史也好，作为真沅县一小小县令也罢，都不会不作为地冷眼旁观。哪怕只有一分光，也要拼尽全力去照亮黑暗，这是父亲曾经说过的。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我，张寻，从未忘记。

        甩了甩袍袖，张寻疾步向外走去。

        “大哥，我恨不得立刻就宰了高进那厮！”雷万愤懑不平。

        张寻没有搭他冲动的话语，而是边走边问：“情况探明了吗？”

        雷万这才冷静了一些，低声道：“还未全明，但书房应该是有些秘密。”

        张寻点了点头，顿了顿还是交代了一句：“时候未到，不可鲁莽。”

        雷万闷闷地应下了：“我晓得轻重的，就是气不过罢了。”

        正在二人重整旗鼓准备再寻线索时，红萼一脸惶急地跑了过来，看见张寻也不管什么了，直接拉住了他的手：“快，快……”

        她喘着粗气，往下吞咽着唾沫，急的厉害，最后才喊出一句话来：

        “邱迎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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