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真相（第二十三更）

我心中疑窦顿生，但见三叔好像也在看着那两个人，表情并无异常，不由得又笑自己太多心。怪事见多了，看谁都像鬼！

        我把外套盖在三叔身上，三叔突然长叹了一声：“原来死亡并不像想像中那么可怕，我要是早明白这个道理，或许就可以阻止更多的悲剧发生。“

        我静静地望着三叔消瘦的侧脸，奇怪他为何突然有这样的感叹。

        三叔招致的凶灵导致东村大火，连累七百多条无辜性命丧生。一件是把你娘养鬼的方法透露给你二娘，结果再度唤醒了被沉睡的凶灵，害浴场和整个黑水镇再一次陷入了腥风血雨。“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三叔，只好紧紧抓着他冰冷刺骨的手，想多少带给他一些温暖。

        三叔突然激动起来：“小凡，记住，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的私欲重蹈三叔的覆辙，你一定会后悔的。不要跟凶灵做交易，我知道他想让你杀死七百亡灵，可是你知道那么做的后果多么严重吗？会有报应的，那罪孽绝不是你可以承受的，会比死亡恐怖千百倍。“

        我大吃一惊：“这件事三叔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孟老告诉你的吗？还有，凶灵就是养鬼小凡，我的双胞胎弟弟对不对？我问过他几次，可是他都没有正面承认。“

        三叔的目光中透出怒气：“当然是他，除了他还有谁？他从一开始就是死胎，没有生命，更没有人的感情，他本身就是一个怨恨和欲望的产物。在养鬼里，死胎的力量本来就比其他养鬼强大得多，因为他是至阴的鬼。而作为双胞胎的你的存在让他的力量可以阴阳相通，达到极至，所以她才可以幻化成凶灵。“

        “他既然那么厉害，可以在十五年前引发大火烧死七百个人，为什么现在却非要我帮他杀死亡灵呢？难道他自己没有足够达到这个目的的力量吗？“

        三叔似乎被我问得愣了一下：“你娘死了之后，有一段时间我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研究凶灵为何会出现的问题上。根据我所知道的，死胎凶灵应该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七百个亡灵。她为什么非要你的帮助，我想是因为他曾被你娘封印灵眠而力量受到折损的关系。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推测，究竟怎么样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三叔突然反手抓住我：“答应我，不能帮凶灵杀亡灵，那跟杀人没有区别。“

        我低下头，在我的内心深处，此刻没有什么比苏月和三叔的生命更重要。虽然在梦里我还是大喊大叫地拒绝了养鬼小凡的要求，可是我的心却已经开始动摇。如果他真的拿他们两个的生死要挟我，我如何反抗得了？要是他们都死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那我还怎么活？

        我的处境几乎是绝望的。

        我挣扎着问：“三叔，你教我该怎么选？答应他的要求，七百多条亡灵便会魂飞魄散而永不超生，他也将立即取代罪孽深重的我，我会变成养鬼，生不如死。但是苏月和你就可以因此得救，黑水镇也会恢复以往的平静，活着的人就可以重新过上单纯正常的生活。拒绝他的要求，一切就像现在这样，他会把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杀死，四周充斥着亡灵、瘟疫、杀戮，我将一个人活在永恒的孤独和恐惧中。两者对比下来，答应养鬼小凡雪的要求，倒算是比较积极的方式吧？“

        三叔摇着头：“我说了，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怀着内疚悔恨的心理痛苦地活着，你……你还不懂我的意思吗？“

        我呆住了：“三叔，你……你是说……“

        “的确，杀死七百个亡灵，可以削弱凶灵的力量，从而破除血雾之气，让黑水镇恢复以往的状态。但是还有一个方法却可以彻底消灭凶灵和血雾之气，让噩梦从此结束，再无轮回。“三叔温柔地望着我，无奈地笑着，“你应该已经知道那是什么方法了吧？“

        我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痴痴看着三叔的眼神。是的，的确有那样的方法，一直都有，我却从没想过要使用。

        那个方法就是---我死。

        只要我死了，养鬼小凡就没有了阴阳互通的力量。即使他是鬼胎，也仅仅只能成为比较厉害的养鬼，没有办法按自己的意志作恶。只要不受到有心人的利用，就不会构成危害，无法做凶灵。凶灵消失了，“血雾之气“也会消失，黑水镇一样会恢复正常。

        我想起在死亡之门我娘要我过奈河桥，此刻我终于明白她的目的和苦心。的确，只要我死了，一切的悲剧就消失了。如果最终我会被养鬼小凡取代成为养鬼，那么死亡对我来说未必是坏事，说不定还是最好的结局。

        “小凡，不要怕，死亡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可怕。三叔会陪着你，你的爷爷、你娘、二叔、陈梦和陈雪也都在等着我们。你相信三叔，让三叔带你去跟他们团聚吧。“三叔向我伸出手，等着我把生命交托给他。

        我望着三叔惨白的脸，缓缓握住他的手，瞬间仿佛了悟到一切：“三叔，你……你已经死了，对不对？“

        三叔笑得很淡然：“在刚刚来医院的途中，我就遭到了那凶灵的诅咒，被飞驰的卡车撞倒。不过也多亏了他，当我的魂魄站在路边望着自己卷进卡车轮胎下惨不忍睹的身体时，我突然间明白了一切。不管是生还是死，都是神圣自然的事情，不可以人为践踏。你奶奶仗着自己掌握养鬼秘术而残害别人的生命固然是错，但是你娘因为不忍奄奄一息的儿子死去，而让另一个死去的儿子成为养鬼，导致他不能安息，灵魂活在黑暗痛苦中，终成凶灵，这更是天大的错。小凡，到了该让所有的错误结束的时候了。“

        三叔拉着我站了起来，走廊窗边看风景的母子也缓缓转过身，向我们飘过来。我低头看，她们没有脚，三叔也没有脚。再抬头时我认了出来，那对母子正是十五年前遭到奶奶诅咒死于车祸的三叔的妻儿。他们一直飘到我们身边，面无表情，与我们站成一排。我跟着她们，路过病房时停留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进去看苏月最后一眼，怕自己会动摇。三叔说得对，让一切都结束吧。

        我被三叔和三娘夹在中间，走进电梯，按下最高的第九层。在电梯光滑透明的墙壁上，我只看见自己孤单地站立着。微微侧过头，三叔近在眼前。我抓住他冰凉的手，他僵硬地扭转头，冲我咧嘴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

        一步一步走向天台边缘，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一瞬间，我有一种怀疑感，难道这就是我人生的结局吗？

        我是怎么了，为什么竟然会死在这里？这并不是我要的，好像一场闹剧。

        我想到多年来在城里的生活。十岁时便开始与父母格格不入地相处，彼此间的关系始终都不融洽。第一眼见到我，养父母很是喜欢，都夸我多秀气、多可爱。可是没多久他们便发现了我的“本性“，并且认识到自己选错了孩子。他们需要活泼的、会撒娇的孩子来慰藉老来无子的心，而不是一个不苟言笑、看人的眼神充满忌惮的怪异男孩。

        随着时间渐渐地流逝，他们对我的感情也不像往常一样的疼爱，冷漠便代替了我们原本之间的感情，但我知道我还是回感恩他们，但父母的爱却从未体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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