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诅咒（六更）
奶奶变得很暴躁，她更频繁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日夜不分，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偶尔出来找东西吃，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她就像电影里的科学狂人，正在研究着颠覆世界的恐怖武器。
转眼间十年过去。
那年年初，三叔的老婆为他生了个漂亮的男孩。所以这个孩子受到了大家一致的宠爱。那几个星期，沉闷的浴场像迎来了春天，连爷爷都整天笑呵呵地逗着孩子玩，像变了个人似的。只是没想到，此情此景竟让奶奶烦躁不安。当时她整个人已经非常神经质，甚至出现了精神衰弱的迹像。她开始无法忍受孩子哭闹的声音，时不时地大发雷霆。有一次三叔的老婆被她骂得急了，就回了句嘴：“我受够了！老巫婆，你不要得寸进尺。你不疼孙子，但是也不要故意找麻烦好不好？“仅仅是这句话，奶奶便发火了，她指着三叔的孩子说：“你这个孩子活不过满月，你也活不长，你们母子一起去死吧！“
三叔的老婆不以为然，可是三叔却吓坏了，他知道奶奶真的会杀死自己的孩子。百般无奈之下，三叔只好找到我娘，求我娘想办法，我娘答应会劝奶奶。可是显然我娘并没有成功，因为仅仅三天之后，三叔的老婆和孩子便遭遇车祸，双双死去了。
惨事的发生重新将浴场众人拉回了悲痛的泥沼，只有奶奶掩饰不住内心的快乐，像疯了一般狂笑着。三叔和我娘都明白，她之所以会如此高兴是因为她现在的能力已经不止可以杀死小孩，甚至可以杀死像三娘那样的成年女人。
葬礼上，我娘和三叔向奶奶投去了阴冷的眼神。
我娘开始行动了，她决定要结束一切噩梦，只要奶奶死去，悲惨的事就再也不会发生了。
我娘诅咒了奶奶，然后静静等待。三叔陪在我娘的身边，他们的心情矛盾复杂，毕竟他们将要杀死的是一个生养他们的人。可是他们已经没有选择，奶奶是魔鬼，魔鬼不死，便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去。
然而，谁也无法预想的事终于发生了。
奶奶和我娘大吵了一架，住进了黑水镇东村的金海大饭店。诅咒在这里应验，一场漫天大火肆意燃烧，烧了几天几夜，杀死了外婆，也杀死了七百多条无辜的性命。它毁灭了我娘的一切，包括她生存的意志。娘养的恶鬼幻化为凶灵，为她酿成了永生无法偿还的罪业。
一天晚上，娘走进三叔的房间，推开窗户。
“凶灵已经诞生了，你看窗外弥漫的雾气，知道那叫做什么吗？那叫做血雾之气。用不了多久，凶灵便会摧毁黑水镇，杀死所有的人。而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娘转过身来，笑得凄美，“我已经害死了七百多条人命，不能再让更多无辜的人牺牲。我将用我的血封印凶灵，将其催眠，这是我唯一赎罪的方式。哥，我一点也不怕死，只是放心不下小凡。小凡不是一般的男孩，他的体质很特殊，他不适合留在黑水镇。答应我，我死了之后，把他送走，送到他父亲生前居住过的城市。切记切记，从此以后所有柳家的人，特别是小凡，绝不可以在浴场洗澡。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凶灵会再度醒来，到时候就再也没有办法将它束缚了。“
我娘爬上天台，在那里割断了自己颈部的动脉。第二天清晨，尸体被浴场的工人发现。
我听到这里，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原来那真的是血雾之气。凶灵重生了，我娘的死也失去了意义。“
“对不起，我……我应该阻止灾难发生的，可是……“三叔抱着头，老泪纵横地说，“我老了，人一老，就更害怕死亡。我一生经历了太多亲人的死亡，所以当二娘得了绝症、你二娘哭着求我的时候，我心一软，就妥协了。“
“果然是二娘做的，这次养鬼的人，真的是她吗？“
三叔点点头，悲痛欲绝：“是我和你二娘两个人做的……“
我和苏月倒吸了一口冷气。
三叔哽咽着：“其实当初陈梦怀孕，我和你二娘不久就发现了。可是我们做了错误的选择，因为怕被街坊邻居说闲话，我们便由着陈梦将孩子生下后，又将孩子杀死。这都是报应，后来你二叔就生了病。我跟他的感情一直很好，除了你爷爷之外，我就只有他一个亲人了。你二娘也跟你二叔夫妻情深，于是我们就一起重新研究养鬼。而我们养鬼所用的小孩尸骨就是陈梦的孩子，我们知道陈雪把他埋在浴场后面，就把他挖了出来……“
“怪不得，怪不得那孩子的尸骨不见了。“我喃喃说道，“因为你们用他养鬼，所以他得到介质，幻化成恶灵，最终杀死了陈雪和陈梦。“
“我一直……不愿意去相信……“三叔呻吟着，“怎么会怎样？你奶奶利用养鬼杀死了那么多小孩，也没有出现恶灵亡魂。为什么我们只是想延长一个人的生命，又不是做为非作歹的事，却引发冤鬼索命……“
“二叔现在是什么情况？“我问。
“他变成了……变成了怪……怪物。“
“怪物？“
三叔悲哀地感叹：“原来你娘当年说的是真的，没有人可以长生不老，死而复生。就算勉强而为，养出的也只会是怪物，甚至还会引出凶灵。我为什么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想步通，为什么？为什么？“
“他到底变成什么样的怪物了？“
“我也形容不好。他不能见太阳，并且需要不断地喝尸水，全身肌肉骨头都异常地萎缩，不再用双脚走路，而是用四肢，行动异常迅速，就像，就像……“
“就像老鼠？“苏月接道，他一定是想到陈雪在浴场喝浴池水的那个晚上，出声求我们救她的巨大的老鼠般的影像。
果然，那个“东西“就是二叔。
三叔点点头：“对，他变得好像老鼠，并且一天比一天像。后来不光是外型的转变，连行为都开始转向老鼠。只在黑夜行动，一个人的时候就藏在暗处发出细小的声音，见到人就四处逃跑。“
“天！“苏月叹息着叫了一声。
真相大白了！
故事的来龙去脉终于整个展现在我们的面前，那么残酷，那么光怪陆离，惨不忍睹。
我娘凄惨无奈的人生，奶奶凶恶的罪孽，陈雪、陈梦的惨死，三叔和二娘养鬼引发的血案，二叔的异变。
我实在不忍心再责怪三叔，他的心已经受到了足够的谴责。
现在我需要想的，是如何解决已经发生的问题。
面对这恐怖的浴场和亡灵占据的黑水镇，我感到自己是那么无力。
第二天一早我们匆匆出发，来到镇上的刑警队，见到了叶警官。
刑警队的会客室内，每个警察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任由苏月一个人拉着叶警官说得口沫横飞，天花乱坠。
叶警官的眉头越皱越紧，望着苏月的眼神也越来越怪异。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叶警官就是这种典型的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他根本就不会相信鬼神之谈，这些对他来说真是浪费时间。
对了，我不可以再浪费时间，我要利用每分每秒自救。
想到这里，我借用刑警队的外线给孟公打了电话。
我把昨晚美夏到浴场之后所有的谈话，包括三叔回忆奶奶和我娘的故事大致地跟孟老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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