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争执
徐茗正在任务堂排队。她对上次的四尾狐妖还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想看看任务堂的卷宗上是怎么记录的。
在裴月和孟余口中，狐妖新婚之夜便杀了新娘新郎，又掩人耳目欺骗村民半年之久才惊动了春山，后来又残忍杀害了周家二老。牛怪是她用新郎的心脏灵魂为基托造出来的妖物，带着新郎的情感，受她所迫。
裴月说牛怪是自己撞到他的剑上的。
狐妖为何杀人，又为何要掩人耳目，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会惧怕春山弟子下来。她为何不直接杀了新郎，反倒是造出了一个不人不妖的怪物。
徐茗满头雾水，自己的任务做得不明不白。
任务堂一向是春山最繁忙的地方，人流涌动，穿着劲装的小弟子忙得脚不沾地，手脚飞快。从任务堂内一直到门外排着三条长龙一样的队伍，歪歪扭扭，大家边等边聊天，十分热闹嘈杂。
徐茗正思索着，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来领任务吗？”
徐茗回头见是之前有一面之缘的病友，她始终记得人家的好胃口和一桌辣菜。两人排在一条队里，徐茗在前，他在后。
“不是，我来找之前任务的卷宗。”
“这样啊，那你可有的找了。”他指指周围来回穿梭的弟子，“人家没时间，多半让你自个找。任务堂的管事是个懒人，什么东西都爱乱放。”
徐茗笑道，“无妨，左右我也没有什么事。”
这人笑了一下，自我介绍道，“在下李大胆，恒春君门下。”
徐茗一时愣住，以为自己听岔了。大，大胆？
李大胆习惯性地重复了一遍，“李大胆，就是大胆的大胆。我娘说我爹浑身是胆，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干脆叫我大胆算了。”
“我虽不喜欢这名儿，受之父母，命理相关，也不好更改。”
徐茗想到了自己，她改过名字，她从前不叫徐茗，叫宋敏。
敏慧佳人容光秀我慕花香春色留。可惜她辜负了父母的期望，没能成为一位敏慧佳人。
徐茗正要开口介绍自己，没等徐茗说话，他便道，“我知道你是谁，大名鼎鼎的徐茗，咱们的百青榜榜首！”
蒲扇一般的手掌打在徐茗的背上，“嗐，咱们春山有谁不认识你？年纪轻轻能斩四尾妖狐。”
这一掌手劲大，徐茗险些被送走，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
李大胆关切道，“你怎么了？”
徐茗正要答没事，冷不丁斜刺里传来一道声响，“嘁，还能怎么，心虚呗。”
李大胆没多想，顺口道，“心虚什么？”
“名不副实的榜首，里头掺了多少水她自己还不知道吗？”
徐茗循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是一位女子，下巴高高地抬着，吊梢眉，五官平淡，却自有一股盛气凌人的意味在里头。
李大胆反驳道，“你这话从何说起，百青榜是同楼公布的，大家都知道，同楼从不出错，你是在质疑同楼吗？”
女子道，“我当然不是质疑同楼，我质疑的是她。”她抬手指了指徐茗，倨傲道，“班师姐收服妖兽相柳，又在四山会法中折桂，才登上了百青榜榜首，更不说那谢盈，踏遍十洲，降妖无数，编撰异闻录。看看我们的新榜首，不过是斩杀了屈屈四尾妖狐，便得瑟地找不着。”
李大胆哼了一声，“不过屈屈四尾妖狐，说得轻松，你能斩四尾吗？在场的有几个能斩四尾？班姝姝能收服相柳，也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有多少师兄们帮忙？徐茗可几乎是一个人！”
“班师姐可是上一届四山会法头名，徐茗算什么，四山天骄她能打几个？”
李大胆下意识道，“上一届那是徐茗还没有来，徐茗肯定是这一届的榜首。”徐茗拉了拉李大胆的袖子，这可就说过头了。
“哦？是吗？”她转向徐茗，“徐茗，你说。”
徐茗先是笑了笑，她的笑容是很有一些温柔意味的，能让人下意识地放松心神，“我并不打算参加四山会法。”
连李大胆都惊讶了，“为什么？”只要是有些实力的谁不想在四山会法上博些名气，一举跻身四山天骄之列。
徐茗道，“自愧弗如，不去丢脸了。”
早就擦干净耳朵朝向这边的众人下巴掉了一地，怎么都没想到徐茗居然会这么忘记菲薄，岂不是不战先败了，顿时便有些看不起。
吊梢眉女子被她噎住，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正巧排到了徐茗这里，不出所料，徐茗表达了一下自己想看卷宗的意图，就被赶到后头阁楼上去自己找了。
外头的众人一时缄默，随后又更加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谁不知道方才出言挑衅的师妹是卫原君门下的，班姝姝的嫡亲师妹楚子蓉，说不定今日这出就是班姝姝的意思。
风风雨雨都被这间小阁楼挡在外头，越是最近的卷宗放得越高。徐茗提起校服上了三楼，处处可见灰尘细末浮在空中，可见任务堂对这些卷宗是有多不走心了。
徐茗抽出四尾狐妖的卷宗，细细查看：青丘叛狐，三千年修为。
狐妖生来一尾，每增长一千年修为便多一尾。
先杀周家小姐，后又剥人皮假扮周小姐，新婚之夜杀死新郎挖心取魂造牛怪，陆续杀死周家二老，后有春山弟子徐茗、裴月、孟余、班萧萧联手除之。
最后小注是“狐妖与新郎有旧，新郎体内有妖精血。”
不论是人还是妖，心头精血只有三滴，不能随便舍人的，如此看来狐妖倒不一定是折磨新郎，相反，她想让新郎活着，不是作为人，而是作为妖，和她一样有着长久的寿命。
一个幼时看过的狐妖与书生的话本慢慢浮现在眼前。
狐妖爱上了书生，书生却爱上了官家小姐，狐妖为了得到书生的心，怒而杀了官家小姐全家，书生愤而自杀，诅咒狐妖生生世世不得好死，狐妖悲痛，遁入山林。
这么一看，不想是牛八戒的故事，反倒像是这一类的爱恨情仇的，左右都是猜的，谁知道呢。
徐茗把卷宗放回去，看到旁边卷宗挂着的木签：妖兽相柳甲上
果然很厉害，他们的任务不过是甲下便已经是九死一生了。任务堂还真是随便，收服相柳的任务应该都是班姝姝几年前做的了，竟然和她这个最近的任务摆在一起。
鬼使神差地，徐茗抽了出来，视线落到卷尾，果然看见班姝姝的名字，人家才是名副其实。
她正要放回去，冷不丁看到了一个名字。
一个能让她全身的血液瞬间冰冷下来的名字。
得黑山弟子宋臣相助。
宋臣。
徐茗一瞬间捏紧了手指，卷宗都被她捏出了褶皱。
谢小楼道，“他，就是你仇人？”
徐茗“嗯”了一声，嘴角缓缓勾出一个弧度。找到你了，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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