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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仲玄


萧程遵从自家父亲大人的命令来到了青州,长途跋涉,路途艰险,又正值冬季,青州的冬天向来有种非同一般的寒冷,他窝在自己的马车里面,暖炉熏香,坚果小食,旁边还有一个美貌的侍女在那为他揉着肩膀。

        甚至在萧程的右手车厢上还挂着一个鸟笼,是一种十分精致的圆笼,底盘不大,还有两层,其中还摆着一个青花瓷的鸟食罐,至于养在其中的画眉,眼外的白圈清晰,橄榄色的羽毛透亮,线条流畅,是极为上等的画眉。

        若是旁人见了恐怕要大跌眼镜,毕竟萧程在京安被许多人称赞文质彬彬、如玉君子,可惜早早被指腹为婚,否则也是京城贵女难得的佳婿,结果就是这么一位满载盛誉的公子,私底下却是这样“提笼架鸟”的纨绔子弟的模样。

        只见萧程手中拿着不合时令的、被剥了外壳、晶莹剔透的荔枝,正翘着二郎腿听着自己从三天前江南买来的侍女为他唱的江南小调,据说那个小曲是曾经六年前的宣陵,那昭梦楼的招牌曲目《南山调》。

        柔和的歌声和着清越的鸟鸣,萧程眯着眼睛翘着二郎腿,这是被别人觉得难以忍受的差事,他却觉得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要比在京安的好多少倍。

        他心中感叹着这江南的美人和京安的美人也算是各有各的千秋……

        他正乐着呢,忽然从前面若隐若现的车帘缝隙中瞥见了亮光。

        这可真稀奇,他因为自家父亲大人给的时间太短可谓是日夜兼程,戌时就进了青州郊外,对夜里的青州他只有一个印象——僻寂荒凉,心中还想着真不知道玄卿兄怎么在这待的下去,这两三个时辰里他可没有看见这么亮的亮光。

        他吐出荔枝的核,一边伸手示意他的侍女揉肩膀的动作停下,一边掀开车帘,然后就远远看到了前面那几辆亮如白昼的马车。

        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车夫身材不错。

        但是随即又觉得那马车他看的眼熟,离近了一些后,觉得更是眼熟,心里猛然一惊:

        ——这不是殷耀的马车吗?!

        他在十五天前可是看了好一番热闹,毕竟京安城内最是讨他厌的怀王二公子一朝被贬到青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向来嚣张的二公子这样落魄的时候可不多见。

        他当时还骂这殷耀明明是被贬青州还大张旗鼓地带了十辆如此风光的车辇,甚至诅咒殷耀最好半路被劫富济贫的侠客打一顿。

        萧程看着前面那几辆马车,突然阴坏阴坏地笑了一下,这种时候不嘲讽嘲讽这妄自尊大的家伙,更待何时呐?

        他让车夫开快一点,然后再挡在前面那几辆马车面前停下,然后招了招手让自己的侍女靠近,神神秘秘地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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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在马车内,仲玄轻声细语地和桑鬼谈起十三年前她们的相见相处,她挑了些简单的片段,此时正说到当年的亦清缠着她要她煮甜汤。

        仲玄声音顿了一下:“当年我答应了你,等我学会了做甜汤就做给你吃。”

        桑鬼睁着大大的眼睛正在玩仲玄的头发,闻言把被她揉卷的头发放下,甚至还心虚地用自己小小的手将那头发梳顺,然后点了点头,故作严肃、煞有其事地说到:

        “原来如此。”

        她以为自己的动作轻,仲玄应该不会发现。

        仲玄也没有计较这个,只是笑着也揉了揉她的头发。

        桑鬼被揉的一愣一愣的,因为从来没有人敢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桑鬼的头。

        她抬头望着仲玄,心中竟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她甚至餍足地眯起了眼睛,心想怪不得她吃那甜汤的时候感觉那么奇怪,尘封已久的记忆一点点绽放开来了一角,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可以一下子把上面的封锁全部揭开。

        竹蔗茅根汤,她那早逝的母亲常常念叨着,但是碍于西南寻不到相应的食材一直没为她做。

        此时马车的速度慢慢减慢,前面那掩面女子声音传来。

        “主人,前面有马车挡路。”

        谁这么大胆,敢挡桑鬼的路?

        在后面一辆马车上,因为仲玄请求而被解绑了的殷耀和苏久安一同坐着,苏久安真言蛊的效力还没有完全散去,一开始迷迷瞪瞪的,最后晕死过去。

        而前面的掩面女子无论他怎么说都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是躯壳已经死去,唯有闪着微弱光芒的灵魂在支配着动作。

        殷耀最讨厌的就是没人听他说话,本来心中的暴戾又有压制不住的意思,此时感到马车停下,他那敏锐的头脑立即抓住了什么:

        有异常?

        有异常好啊,要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无聊和庸俗了。

        然后满怀期待的他就听见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哟~~~”

        “这是谁的马车呀这么风光?”

        似乎还有一只鸟,鸟叫声十分欢快。

        “啾啾啾~~”

        “咦?上面怎么有怀王府的标志呀?怀王府的人怎么会沦落来到青州的地步呀?”

        “啾?”

        “哎~~瞧我给忘了,怀王府那最聪明的二公子最近好像来青州了啊~~”

        “啾~”

        然后另外还有一个小声小气、恰像江南水乡般婉转温柔的声音仿佛真的怀有疑惑地问道:

        “公子既说那二公子最是聪明,又怎么会来青州呢?”

        此时这个令殷耀无比熟悉的声音开始故作严肃。

        “这是个秘密,你切可不能对外透露。”

        “奴家保证不说出去。”

        殷耀听着听着开始咬牙切齿。

        他当然听出来了那是谁的声音。

        ——左相独子,萧程。

        萧程此时用一种透着点神神秘秘又极其大声的、极其怪异的嗓音说道:

        “哎呦!!这不是这二公子和他的亲弟弟不对付,据说啊……”

        他的声音又高了一个度,扯着嗓子怪叫道:

        “他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呢!”

        那江南女子的声音有一种很假很假的惊讶,画眉鸟也学的像模像样。

        “啾?!”

        “啊?!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萧程扬声道:

        “是呀!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啊~~~这是多么的残暴,多么的无情无义啊!!”

        “曾经有诗人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可这位二公子呢?唉!!”

        江南女子也大声叹气,仿佛真的为这个人间惨剧而感到难过:

        “唉!!!”

        “啾!!!”

        “咳咳咳……”

        后面可能是这种太夸张的语调让他有一些不适应,萧程开始咳嗽,然后又忍不住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真的,那天殷耀离开京安他都没有这么高兴。

        他心想:这回可算是扳回一城,殷耀这个不可一世的人此时不知道该有多气呢。

        事实本来也应该如他所想,殷耀的确是有些恼怒,可惜这马车最前面坐的可不是他,而是青州太守和桑鬼啊……

        殷耀想到这里,那是既不气又不恼了,这萧程平常做的样子那可不知道有多好,人人都说他懂事知礼、温良恭俭,可真正的样子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听说萧程这个人向来把仲玄奉为楷模,据说能把仲玄写的文章都倒背如流,但是见到了本尊又有点怕仲玄,这下他在仲玄面前原形毕露……

        呵呵~~~

        这么想着,他果真听见仲玄那天生带着点清冷的声音。

        “是……是萧定礼萧公子吗?”

        萧程姓萧名程字定礼。

        萧程本来还纳闷自己都这么贬损殷耀了,这家伙怎么还忍得住不吭声?

        怎么?是受挫折了?性子变得圆滑了?

        然后就听见了那他不可能辨认不出来的声音。

        他僵硬地用颤抖的手小幅度地掀开车帘一角,小心地凑过去看一眼,希望是自己听错了,结果果然从那最前面的马车之上看见了那端坐得清肃的青年,青年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疑惑和不确定。

        极度的惊骇充斥着他此时的心脏,萧程连忙把车帘放了回去,又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把自己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急切地转过头去看自己的侍女,并用极为颤抖的声音说到:

        “抹额…快把抹额系上……等一下你就是我的书童了啊…完了完了,我该怎么办哦对了对了,快把这个鸟笼藏起来,快藏起来!!千万别让它发出声音!千万!!!”

        他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确保自己的衣冠穿戴整齐,最后才用一种很标准的微笑再次掀开车帘,仿佛刚刚发生一切都不存在。

        “玄卿兄也在这?……殷巡抚可是与玄卿兄同行?”

        仲玄似乎也没有想到刚刚那唱戏一般的声音真的是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左相独子发出来的,不过还是先作了一个见礼。

        “是。”她顿了一顿,试探着问:

        “定礼刚刚是在……?”

        萧程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鄙人不才,前些时日写了份戏本,刚刚正是在推演……嗯,就是这样的。”

        仲玄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礼节性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后面的殷耀觉得戏也看够了,自己也该出场了。

        他一如既往地选择跳车窗,墨绿色的官服因为先前的折磨而多了些褶皱,但是他对此似乎浑然不在意,笑眯眯着说:

        “呦~~~”

        “萧定礼怎么会沦落到来青州的地步呀?”

        那语气把刚刚萧程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他都下了马车,其他两个人当然也不能在马车上坐着,仲玄向桑鬼点了点头,便踏着掩面女子放下的车凳慢条斯理地走下马车,留下桑鬼在原地一脸懵。

        仲玄在地面上站稳,左边是萧程,右边是殷耀,车上是桑鬼。

        遥远的天际刚刚露出一线光芒,因为凝结的露水均匀的洒落在空气中,吹来的风泛着微微的潮气,青州的夜迎来了尾声。

        仲玄衣冠端正,腰杆笔直,身姿挺拔,目光深邃。

        她想:人,来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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