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三个世界
妖妖告病期间，沈灵儿倒是来过一回。侍女问过妖妖后，转身回了沈灵儿。
“沈姑娘心善，惦记我家姑娘，只我家姑娘卧病在床，不能起身招待沈姑娘。”
沈灵儿得了冷遇，也不再来了。
没人来探望，妖妖乐的清静自在。每位贵女安置的寝居都不相同，妖妖的住所虽然偏僻，但景致很好。推窗就可望见，几尺长的竹子挺拔修长，青叶随风作响。除了因地方远，和众位贵女会面，接受训导需要费些脚力，其余都还算好。
美颜膏不愧是珍品，用了有十日，脖颈上的红痕逐渐褪去，只在表面浮着一层红色。犹如日光照耀在白玉上，染上淡淡红光。
皇后娘娘举行消暑宴，特意邀请众位贵女参加。名义上是消暑，实际上是考核各位贵女的训导成果。妖妖发现，这几日来拜访她的人多了，明里暗里都在打探妖妖能不能前去赴宴。侍女守口如瓶，只说程姑娘接了帖子，去与不去还没有定论。
妖妖是打算去的。
程玉娘对当太子妃有执念，她不擅长与他人打交道，即使被陷害与人私通，直到赴死之际，对于是谁害了自己，也没个眉目。她的心愿就是能当上太子妃。妖妖了然，溯光镜又补充道。
【根据检测，做不做太子妃不重要，程玉娘真正的心愿是光耀门楣。】
妖妖揭开妆奁，里面是程父送进宫中的螺子黛，描眉中的上品。
妖妖决定了，她不仅要去赴宴，还要艳压群芳。
消暑宴这天，妖妖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帕子净面。按照程玉娘原先的性子，这种宴会她一定会打扮的低调，以不失礼为重。侍女准备的衣饰也是清雅系，妖妖摘下侍女给她戴上的白玉簪子，拿起一支血玉簪递给侍女，示意让她戴上。
襦裙选的是池中青荷，虽然青色居多，但第一眼看去，最先注意到的是那朵开的粉嫩的荷花。妖妖换上的衣饰，仍然是符合宫中规矩的，但效果与之前千差万别。
之前的清雅襦裙，妖妖穿上，会淹没在一群贵女之中，并不起眼。而如今的池中青荷，则是更有新意，也更能引人注目。
妖妖到宴会时，引来许多贵女侧目。她们悄悄打量着妖妖的装扮。身上的襦裙，头上的血玉簪，连新化的远山眉，都成了她们口中的谈论之物。
夏日酷暑，热气难耐，今年夏日尤其难熬。清新的打扮更让人觉得清凉，因此众贵女都选了淡雅的襦裙。可当看到妖妖身上的池中青荷，虽然有艳色，但在青翠的荷叶的映衬下，并不让人感到燥热，反而觉得清爽。更何况，在一众绿色之中，那唯一的红色都落到妖妖身上，宴会上不会有人能忽视妖妖的。
内侍传来喊声，皇后走到高台上。看着台下行礼的贵女，一个个都是花一般的年纪，模样规矩都是上乘，才能被送进宫里。皇后轻轻掠过众位贵女，因为今年酷暑，宫中上至贵妃，下至宫女，都是清雅打扮。皇后看到众贵女也是如此，不禁有些乏味。待看到妖妖身上的襦裙，皇后目光微闪，难得称赞了一句。
“小姑娘就该活泼一点，穿那么素净做什么。”
众贵女齐齐应是。
众贵女都已就座，桌上摆着一份冰块，冰块是从去年冬天开始储藏，到了今日才从地窖中取出来，用玉碗装着，放在众贵女面前。看得见的白气，带着凉意在宴会上散开，驱散了夏日的炎热。
宴会上有御厨精心制作的菜肴，糕点，更有消暑不可少的酸梅汤，气味酸甜，勾人食欲。
其中一份糕点，造型如荷花，荷叶花瓣分明，红绿相见。听皇后说，做好后放置在冰块旁边，不同于平日里吃到的热点心，这个是御厨新做的冷点心。
妖妖伸出象牙箸，刚夹起一块。
“沈灵儿参见皇后娘娘。”
其余贵女纷纷看向不知多少次，又姗姗来迟的沈灵儿。她今日的打扮与众不同，桃红色的襦裙将她的古灵精怪展露出来，只身上是一水的桃红色，多看了几眼，心里难免生起燥热。
沈灵儿“天生皇后命”的批命，皇后自然也听过。皇帝对这个批命还真上了心，在皇后面前表露过几次，大有谁娶了沈灵儿，就能继承大统的意思。
皇后看着众贵女不满的神情，知道这位沈灵儿，顶着天生皇后命，不知道给自己惹了多少祸端。
皇后自然不会和沈灵儿计较，她轻飘飘地一句。
“落座吧。”
随后皇后继续与方才谈话的贵女说说笑笑，仿佛将沈灵儿当做了空气。
沈灵儿觉得不自在，皇后娘娘没有责怪她，她反而心中不痛快。
妖妖终于将那块心仪的糕点送入口中，有绿茶和荷叶的清香，外皮较为坚硬，咬开后凉丝丝的。但盘中只放了三块，妖妖又吃了一块，留下一块，心中想着宴会快散时再吃。
皇后考校了几名贵女，都对答如流。沈灵儿听着其他人和皇后娘娘交谈甚欢，眼睛一转，端起杯中的清酒，要敬皇后一杯。
皇后眉眼稍冷了点，但脸上尚且挂着温柔和煦的笑容，只有贴身侍女才看出她的不悦。
她举起酒杯，待沈灵儿饮下后，轻轻沾唇便放下了。
沈灵儿还要再说，识趣的贵女已经开始说起其他趣事。
侍女来禀告，太子殿下正好在附近，听闻皇后举行消暑宴，特来拜见。
贵女们难掩欣喜神色，纷纷整理妆容，等待面见太子。
妖妖从未见过太子，因皇后准备的果子酒太好喝，她一不小心就多喝了几杯。此时面色酡红，听到太子殿下来了，便顺着众贵女的视线望去。
先看到的，是一双玄黑皂靴，脚步稳健。往上看去，是修长挺立的身姿，如松，如竹，自带君子风流。太子殿下金冠束发，双眸深沉。
他正好停在了妖妖的旁边，向皇后行礼。
“子修，不必多礼。”
太子陆子修起身，即使身边围绕着众位贵女，容貌倾城者不在少数，可这位太子殿下目不斜视，回答了皇后的问话，抬脚欲走。好似他只是来这里拜见皇后，至于皇后身边是美人，还是什么猫猫狗狗，在他眼中都是一样，如同死物。
皇后出言拦下，既然碰巧了，可不能就让太子就这样走了。她虽不是太子的生身母亲，但在挑选太子妃时，也没有故意刁难。如今正好将太子和众位贵女聚在一起，不让太子留下相看，就太可惜了。
“子修，你也留下，正好看看这消暑宴办的如何？”
陆子修神色冷峻，点头应好。皇后看向台下，各位贵女的位置都已经安排妥当，让太子坐在哪里才好。
看到陆子修的第一眼，沈灵儿的心犹如小鹿乱撞。她平日里最讨厌别人说她“天生皇后命”，还有人调侃她日后要嫁给太子，做太子妃的。沈灵儿暗嗔道，谁要做太子妃，太子如何她还没见过，万一缺胳膊少腿，她才不要嫁。如今见到了太子的真面目，沈灵儿突然觉得，天生皇后命的批命，也没什么不好。
沈灵儿见皇后正发愁将太子安排在何处，正要起身毛遂自荐。
因为果酒饮多了，妖妖看着面前的地面模糊，连眼前的太子，也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三个……
酒杯倒地，皇后看向妖妖，只见那身穿池中青荷的贵女，俯身称罪，虽然失误碰倒了酒杯，但一举一动，包括俯身的姿态，都无可挑剔。
皇后顺势一指。
“既如此，子修就坐在那里罢。”
太子坐在妖妖旁边，与其他贵女比起来，妖妖可以说是离太子殿下最近的一个。
妖妖轻轻抬眼，太子并不动盘中的糕点，只用象牙箸随意捡了几口菜，随后就再没动过。
丝竹袅袅，舞步蹁跹。
太子却全程正襟危坐，仿佛在他面前，不是挥动舞袖的舞女，而是朝堂上争执不休的大臣。
消暑宴一散，太子丝毫不留恋，转身就走。一些贵女想和太子说上几句话，没想到一个转身，就看不到太子的影子。
贵女们渐渐散去，妖妖经过太子的席位，见那荷叶盘中的糕点，完整无缺，花叶花心，煞是可爱。
“可有油纸？”
侍女一愣，忙道。
“有。”
妖妖接过油纸，新取来一双未曾用过的象牙箸，将三块点心放进油纸内，还未包好，只听见身后皂靴停下的声音。
陆子修只是回来取自己落下的玉佩，不曾想看到贵女做贼的场面。他亲眼看着那贵女，将自己未曾用完的点心，包进油纸。父皇选了一批贵女进宫，陆子修是知道的。只不过，难道宫中对这些贵女多有苛待，让她们食不果腹，才要在皇后的消暑宴上，偷东西吃？
妖妖身旁的侍女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这，这可如何是好。这偷拿糕点的事，被太子殿下撞了个正着，该如何挽回程姑娘的脸面。
妖妖面色绯红，看见太子殿下，半天没回过神，手中还牢牢抓住没包好的三块糕点。
妖妖将点心包好，系上麻绳，外皮无一丝褶皱。
她将糕点放在太子殿下面前，神情坦荡。
妖妖眼睛看着桌上的玉佩：“殿下落下了玉佩，和这包糕点。”
陆子修拿过玉佩，揣在怀中。至于妖妖手中的糕点……
妖妖心中暗暗舒气，太子殿下果真不会要这些糕点的。
“既然殿下不用，那……”
妖妖手中顿时空无一物。
陆子修接过糕点，微微颔首。
“多谢，这位——”
侍女赶忙应话：“我家姑娘是程氏玉娘。”
“多谢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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