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三个世界
前来宣读旨意的内侍，带来了沈灵儿为此次刺绣考校第一的消息，身后几个小太监抬着对沈灵儿的奖赏。
沈灵儿刺绣第一，谁为第二？
皇帝并没有指定，因此，只有第一，没有第二。
但这道旨意无疑是指明，沈灵儿的刺绣功夫在众位贵女之上。看着得意满满的沈灵儿，众贵女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若是刺绣功夫好的摘得第一，她们还能绞着帕子认下。沈灵儿那三脚猫的刺绣功夫，绣了“皇恩浩荡”四个字，就能压她们一头。
长宫女的脸色微僵，平日里她教导众贵女要勤加练习，而如今却是最为懈怠的沈灵儿，得到皇帝皇后的奖赏。
一时间，贵女所不如往常热闹，主子侍女都恹恹的。
一贵女凑到妖妖面前，为她打抱不平。
“无论绣功，还是心思，程姑娘都在那沈灵儿之上，可偏偏好事都让她一人得了。可真让人——心不甘呐！”
妖妖轻摇着团扇，对她这名义上为抱屈，实际另有深意的话，不可置否。
“绣功好的不只我一个，我看姐姐呈上的花开并蒂也费了很多功夫，那几日眼睛都熬红了。”
贵女神情不忿，面容上添了些真切。
自那日六皇子从妖妖房中急匆匆离去，连话都没留下。陆子易曾试过再探贵女所，却发现突然加强了守卫巡逻。两个时辰一换班，根本没有可乘之机。
陆子易拿出皇子的名头，守卫们并不给面子，此事是皇帝亲自下旨，除去女眷外，一律不得进入贵女所。
小小的一个贵女所，至于动用如此多的守卫？
陆子易虽然不理解，但妖妖总要从贵女所出来的，她不可能待在里面一辈子。陆子易觉得，只要妖妖出来，就有机会。
妖妖得了出宫的手谕，在长宫女处记了册，离宫去了。
皇宫之外，都城之内，格外热闹。
妖妖事先换好了便服，独自一人出了宫。
她先去了药房，交代坐诊的大夫给她拿上两贴药。
“姑娘何处有病痛，已有多久了？”
妖妖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不是我，是——”
她欲言又止，大夫了然，看妖妖的年纪，大概是刚出阁的姑娘，许是家中丈夫有了隐疾，才出门拿药。
大夫试着说了两句症状，妖妖红着脸应是。
大夫提笔，吩咐学童去按方抓药，将上面写的大补药物都抓上。
“慢，慢着。可否再拿些助兴之物……”
妖妖声音细弱，若非大夫耳力好，大约是听不见了。
出药房时，妖妖手中提着几包药材。
路过珍宝阁时，竟然遇上了沈灵儿。妖妖转念一想，倒也不算稀奇，沈灵儿不像其他贵女，得了皇帝金口玉言，不必手谕，即可随意进出皇宫。
沈灵儿身侧并未陪同侍女，而是站着一高大男子。男子神态低微，目光凝聚在沈灵儿身上，看模样，大概是侍卫。
妖妖抬步迈进珍宝阁，刚欲挑选两件首饰，便听见沈灵儿的声音。
“程姐姐——程姑娘怎么出宫了，不会是偷跑出来的罢！”
沈灵儿眼睛骨碌碌地转，说些违反宫规，偷跑出宫的话，也是一副天真神态，叫人没办法跟她计较。
妖妖轻轻摇头。
“是得了手谕，告知了长宫女，才能出宫的。不比沈姑娘，出行自如。”
沈灵儿闻言，颇为自得。见妖妖看向身旁的侍卫，主动出声解释道：“这是我爹为我挑的侍卫，流光。”
被称作流光的男子将视线从沈灵儿身上移开，看向妖妖。在看清他面容的一瞬间，妖妖顿时觉得心跳如鼓。
这男子，竟然是被抓到和程玉娘私通的那人！
沈灵儿看着一向遇见男子，只抬眸轻飘飘看上一眼，便立即落下眼皮的妖妖，此时却看着她身边的流光出了神。
流光确实相貌英俊，因得要保护沈灵儿，常年在武场练习，一身皮肤经得太阳晒过，颜色比常人更深些。又因他身材高大，站在沈灵儿旁边，往往会引来许多目光。
而如今妖妖也被流光吸引，一双似水双眸望向他。但流光全部身心，都在自己身上，不肯分给旁人半点，这让沈灵儿颇为自得。
她刚要告辞的话在口中转了又转，脱口而出的竟是邀约。
“我正要与流光前去百香楼，程姑娘若是无事，不妨同去。”
方才看到流光那张脸，是程玉娘不会忘记的那张脸。程玉娘残留的情绪占据了上风，妖妖觉得自己刚才失了礼。但沈灵儿的反应却是奇怪，竟然会主动邀约自己。
妖妖面上露出一丝淡淡喜悦。
“那就多谢沈姑娘邀约。”
百香楼，都城之内最大的酒楼，佳肴众多，是都城人常来之地。
妖妖和沈灵儿落座后，沈灵儿开口让流光也坐下。
流光目露不解，但他生来木讷，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不符合规矩。可流光记得一件事，就是万事都要以沈灵儿为重，沈灵儿的话比规矩更重要。
流光坐下，他的位置正好坐在妖妖和沈灵儿之间。
为了不挡住沈灵儿用膳，流光往妖妖这边坐了坐，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三指长。
妖妖喝着茶水，装作没有察觉。
从沈灵儿的方向望去，刚好能将妖妖的反映看的清楚。但她都已经将流光安排在妖妖旁边，妖妖面上却没有一点波动。
沈灵儿突然起身。
“我方才在百香楼遇见了熟人，想来他们就在旁边，过去打声招呼。”
流光刚欲起身，被沈灵儿拦下。
“我去去就回，流光你留在这里。”
“是。”
沈灵儿离开房间，屋内只剩下妖妖和流光两个人。
妖妖眼睛看着面前的茶水，一言不发。流光更是一双眼睛盯着房门，等着沈灵儿归来。
杯中的茶水喝尽了，妖妖起身要倒水。茶壶在她对面，即使妖妖费力去够，却也只能碰到茶壶身，指尖触到冰凉的瓷身，那想要拿到手的茶壶却分毫不动。
“流光公子，可否帮我取一下？”
妖妖俯身，求着流光帮忙。
如同花般的气息围绕在流光周围，他最熟悉的是沈灵儿身上的味道，甜蜜活泼。但此时闻到的却是，温和柔软的香气。而香气的主人因为请求，放软了声音，那声音仿佛带了勾子，引得流光不得不抬眼看她。
柳眉微皱，双眸如同清泉。
那清澈的眸子里映照着流光的身影，流光别开视线，长臂一伸，将茶壶取到手中，放在妖妖旁边。
但流光举止太过急切，手臂挥动之间，将妖妖从药房买来的几贴药挥到了地上。
妖妖惊呼一声，那几贴药在地上滚了又滚，最终停在了妖妖的脚旁。
流光自然要弯身去找。
妖妖并不提醒他药到了何处，有意用宽大的裙摆掩盖住。
流光鹰隼般的眼睛扫过桌下，并没有药的影子。
这不可能，他明明看到滚到桌下了。
流光俯身，探出手找着。
他看着正坐着的妖妖，想开口提醒，若是她站起来，他便更容易找到了。但流光并不擅长与沈灵儿之外的女子说话，而看到妖妖时，他心中生起了警惕，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万万不可和这女子讲话。
因此流光只能寄希望于自己，他伸长手臂寻找，摸索。
狭小的桌下，让流光额头泛出几滴汗珠，他身材高大，俯身在桌子下本就难受，而想要找的物件却一直找不到，更是让他心里烦躁。
方才说着只是打声招呼的沈灵儿，已经过了许久还不回来。
正在流光急躁时，余光望见襦裙下摆处，药包的影子忽隐忽现。
流光索性钻进了桌子里，心中找到了的喜悦占据了上风，他掀开妖妖的襦裙，果真找到了那褐色的药包。
流光有些忘乎所以，全然忘记了他还藏在妖妖的襦裙下。
他能忘记，妖妖却不能忽略腿上的触感。
她惊呼一声，抬脚踹向流光。
流光来不及躲藏，脸上挨了一下。看着那只柔弱的脚还要再来一次。这一次，流光伸手拦下。
一只脚，他一只手掌就能钳制。
手下的触感柔软。
察觉到脚上的抚摸，妖妖声音急切。
“流光公子，你做些什么！”
流光仿佛大梦初醒，立即从襦裙下钻出，从桌下探出身子。
妖妖虽然使了力气，但也只在流光脸上留下了红痕而已，而流光脸色黑沉，红痕并不能看得出。
流光只觉得面上滚烫，将药包放回原处，不敢再和妖妖说上一句话。
妖妖用帕子掩面，声音细细。
“流光公子，你怎么能——”
剩下的话，妖妖说不出口。
她声音带颤，听得流光心里发颤。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失态。
流光又是个嘴笨的，他不知道如何解释时，就闭嘴说不出来话。妖妖可不清楚他这个习惯，只当他被自己戳中了坏心思，一时想不出来解释的借口。
沈灵儿推门而入，看着妖妖坐在位上，流光站在一侧，两人之间气氛冷淡。
沈灵儿刚要开口解释，她被熟人留下，多讲了一会儿话，妖妖应当不会介意罢。
妖妖已经先行起身。
“我还有紧要的事，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不等沈灵儿做何表示，妖妖便匆匆离开了。
沈灵儿一脸莫名，转身打量着流光，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流光除了脸色比平日里更黑了些，看不出来其他变化。
沈灵儿开口直接问。
“方才，你们可曾发生了些什么？”
流光内心支支吾吾，嘴上却像个锯嘴葫芦，半天撬不开一句话来。
沈灵儿知道他的性子，换了个方式问他。
“程姑娘，她有没有勾引你？”
“不。”
流光终于开口。
沈灵儿只觉得无趣，方才妖妖见到流光时的神色，全然不像她在皇宫时守礼的模样。她才以为妖妖一定是看中了流光。毕竟流光除了脾气，从前也是有过姑娘许过芳心的。只是那时候，沈灵儿故意装成不满的样子，流光一个个直接拒绝了他们，言语极其直接，让那些姑娘们羞红了脸，再不敢在流光面前露面。流光看着姑娘们伤心难过，心里平静如水，转身见到沈灵儿展露笑颜，知道她是满意了。等到后来，不用沈灵儿开口，流光便知道怎么对付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姑娘们。
刚才沈灵儿借口打招呼，实际为妖妖和流光留出时间，若是妖妖当真看中了流光，必然会做出些出格的事。沈灵儿想起长宫女夸赞妖妖的话，和贬低自己的话，心中想到，若是最守礼的妖妖，做出了……
长宫女才能知道，这些贵女们都是装出来的，哪像她，事事都是真性情。
至于流光，沈灵儿相信他的忠心，和对自己的情谊。
虽然妖妖没有做出出格的事，让沈灵儿很失望，但看到自己问话时，流光脸上未曾对妖妖表露出一丝别样的情绪，让沈灵儿勉强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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