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听下人来报，说慕小侯爷前来拜访，苏国公觑了一眼苏夫人。
李姨娘抱着苏愿，神色紧张地看向苏国公，以至于忽视了身旁苏恕一片涨红的脸。
苏夫人唇角笑意上扬，装作没看见他的眼神，继续给苏星灵擦额头上的汗：“你那小表哥总算知道来看看你了。”
苏星灵把玩着母亲的扇子，眼睛亮着光：“漂亮姐姐会来吗？”
苏夫人故意扬声道：“你小表哥那么喜欢她，一定带来了。”
苏星灵开开心心地跑出去迎接了。
苏夫人刚起身嘱咐了句慢点跑，桌上便传来“砰”的放杯声。苏国公一盏茶没喝完，直接掀帘出去了。
几房姨娘都领着孩子丫鬟跟着出去，李姨娘正要带苏恕跟上，苏夫人叫住了他们：“大公子上回过去，都没见到你表哥，不如这回见见吧。”
李姨娘暗自咬了咬牙。
苏国公和苏夫人不对付好些年了，这倒没什么，但苏国公总拿苏恕在苏夫人眼前晃，她也没办法。难得难得，慕家来个人，苏夫人便想借机警醒他们娘仨和苏国公，提醒他们慕家不是没人。
李姨娘哪不知道娘家对于一个已出嫁的女儿有多重要，哪不知道苏夫人这些年过得有多憋屈？但这关她什么事啊！还总扯到苏恕。
那天国公爷非要让苏恕去接苏夫人的时候，她心里就紧张的不得了，生怕苏恕跟那个谁撞上。这倒好，人家直接过来了。
李姨娘往前望望，苏国公早没了影儿，又听苏星灵那小丫头的笑声越来越近，只好语速飞快地嘱咐苏恕两句，忙不迭出去了。
苏恕欲言又止地看着李姨娘消失在门前的身影，而院外已拐进来了几人。
苏星灵就坐在那笑容恣傲洒脱的少年臂膊上，搂着他的脖子咯咯笑不停。苏恕正要收回目光，却不期然与慕玄白身侧那神色温和的女子对上了视线。
苏恕硬着头皮跟慕玄白打招呼，喊了声表哥。
本以为慕玄白不会理会他的，没想到他上下打量他一眼，淡声道：“进去坐。”
苏夫人这时才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拿扇子轻轻碰了碰苏星灵的额头，佯凶道：“还不快下来，你小表哥的手臂还伤着呢！”
苏星灵“啊”了声，慕玄白却哼笑道：“姑母也太紧张了点，那点小伤根本就不算什么。”
正用视线有意无意地打量苏恕的颜柔柔，闻言抽空瞥了他一眼。
刚才还要她喂他吃饭，这会儿又在旁人眼前吹嘘了，也不害臊。
捕捉到颜柔柔的眼神，慕玄白非但没红脸，还与她回视，意思是这又怎样呢？
不还是一个愿意撒这没皮没脸的娇，另一个情愿惯着？
苏夫人把苏星灵从慕玄白怀里抱下来，命人端水沏茶。都落坐后，她悠悠道：“到底是有那层血缘在，小丫头一见你就这么亲。”
苏恕头更低了。
颜柔柔趁机又多看了他一眼。
慕玄白正给苏星灵剥瓜子，笑道：“姑母是怨我到现在才来看您？”
苏夫人白他一眼：“你也知道！”
说完，她又叹气：“算了，各有各的苦衷。”
像她十几年都未能与父母兄弟见面，不是不想见，是不能见。
一会儿的功夫，慕玄白就给苏星灵剥了一捧瓜子。小丫头垫着帕子捧在手心却没吃，颠颠地送到颜柔柔面前。
颜柔柔意外地看向苏夫人和慕玄白，两人都笑了，慕玄白揉揉苏星灵的脑袋瓜：“什么血缘不血缘的，待我这么亲，该不会就是为了接近你未来表嫂嫂吧？”
苏星灵红了脸，害羞似的去掰颜柔柔的手，颜柔柔只好摊开掌心接下瓜子，轻声道谢。
苏星灵甜甜道：“表嫂嫂不用谢。”
苏夫人一下就笑了，搂过苏星灵说她现学现卖，慕玄白也拿手背抵着下巴笑得胸腔直震，耳廓染上一层粉色。他不动声色地去看颜柔柔，颜柔柔也在颔首笑着，只是笑得心不在焉。
气氛其乐融融，唯有坐在颜柔柔旁边的苏恕一直低头喝茶，头都不怎么抬。
颜柔柔默默将瓜子放在桌台上，细指一个一个捻着吃。
几次她有向苏恕搭话的念头，又硬生生忍下了。以他们现今的身份，多说一句话都是不合适的。
抬袖喝茶时，颜柔柔微微偏过脖颈，将自己的侧脸朝向他。
今日她未带任何耳饰，耳上徒留环痕。那枚小小的红痣便如一滴鲜红的血，与她略显憔悴的粉面丹唇相衬，平添了几分脆弱感。
即便她的举止一派自然，对面的慕玄白还是读懂了她的意思。
然而苏恕始终都未抬眼。
“说吧，今天来找我是为什么事？”苏夫人老神在在地喝口茶，问正看着颜柔柔出神的慕玄白。
那天她亲自去找他，他嫌唠叨躲着，过两天又自己来了，要说他是突然良心发现知道关心长辈了，苏夫人是怎么都不信的。
慕玄白那闲不下来的长指摩挲着桌沿，闷闷笑两声：“果然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法眼。其实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
他又多看了眼颜柔柔，苏夫人了然。
趁着苏星灵正缠着颜柔柔给她编头发，苏夫人凑过来低声问：“刚才我就看她眼眶红红的，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慕玄白不高兴道：“我怎么会？”
“你呀，就是性子急。感情这种事急不来的，你明不明白？越急，越会适得其反。”
慕玄白撑下巴，愁得叹气：“她说她不喜欢我。姑母，您上回有没有给我讲好话啊？”
“好话？”苏夫人笑了，“这我没说，你的糗事倒是说了不少。”
慕玄白瞪大一双桃花眼：“姑姑，您是我亲姑姑吧？”
苏夫人不急不慢道：“她给你说了不少好话呢。还说你不是不关心长辈，是性子别扭，不好意思说，让我别误会了你。”
慕玄白垂下了浓长的睫毛。
他划弄着茶盏：“她还夸我说什么了？”
“这我哪记得住，反正那些优点我是一个也没看出来。”
慕玄白轻哼道：“姑母就知道故意损我。”
“行了，真难伺候啊你。以后你不用来，就让柔柔过来吧，让她陪我解解闷儿。不像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慕玄白又笑了：“那先谢谢姑母了！”
对面苏恕已经不声不响地喝了四五盏茶，颜柔柔一边自己吃，一边喂苏星灵，那一帕子瓜子也快吃完了。
苏星灵摸摸颜柔柔刚给自己扎的头发，开心地搂住她。
小丫头的视线一下子就被美人玉白耳垂上那一点红吸引了，她蹙眉问：“表嫂嫂的耳朵是被蚊子叮了吗？”
表嫂嫂这三个字，颜柔柔听一次心里咯噔一次。
她摇摇头道：“这是枚痣，娘胎里带来的。”
苏星灵眼睛亮晶晶的：“好好看啊，我能摸摸吗？”
颜柔柔笑着偏头，小丫头便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指。
一直沉默的苏恕迟疑地抬起头，恰看到苏星灵拿指腹轻轻地碰着那枚微凸的痣，刹那间顿觉这画面格外熟悉。
他记得自己有个小姑姑，耳朵上也有这么一枚痣。记忆里隐约也有戳弄她耳朵的印象。
苏恕落寞地垂下眼睛。
可惜小姑姑和爹爹一起死在了那个冬天，他连最后一面都没瞧上。
小姑姑还没苏星灵大，说是姑姑，其实更像姐姐。
苏恕眸色沉沉地凝视着杯中自己的倒影。她长得极漂亮，五邻六舍都夸她长得好，到他这，便只夸他清秀可爱。若是顺顺利利活到了现在，小姑姑一定比这位颜姑娘美多了。
苏星灵满足了好奇心，放过了颜柔柔一碰就痒就红的耳朵，转而跑到苏夫人面前：“母亲，我也想要红痣！”
“这娘可给不了你。”
慕玄白却翘唇一笑：“这有何难。姑母，弄点红墨来，我给她点一个。一个不够，我给她点满。”
苏星灵高兴地直拍手：“要和表嫂嫂的一样！”
两个孩子都爱闹，苏夫人今天心情好，命人取了红墨来。
慕玄白抬笔用毫尖沾了那么一点，抬起苏星灵的下巴，在她小巧的耳垂上轻轻一点，又吹了吹。
气流弄得苏星灵想躲想歪脑袋，慕玄白挑眉道：“别乱动，小心给蹭没了。”
苏星灵立马不懂了，去镜子前照了又照，臭美地回来了，围着颜柔柔玩儿去了。
颜柔柔看着小姑娘耳朵上的那点墨，不禁哑然失笑。
她默不作声地用余光看眼身侧的小少年，却见他依然低着头和方才没什么不同，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他不记得她了。
在林云阁待了两个时辰，慕玄白带着颜柔柔告辞了。
苏星灵抓着颜柔柔的手舍不得放开，连声问表嫂嫂下次什么时候来玩。
慕玄白冲她皱皱鼻子，把她的小手拨开，将颜柔柔揽到怀里，语调上扬道：“这得看你表嫂嫂放不放得开你表哥我了。”
苏星灵对这位小表哥的好感一下子降了大节，拽拽颜柔柔的袖子：“漂亮姐姐明天还来好不好？”
颜柔柔清凌凌的眼望向慕玄白。
慕玄白眼神都软了，声音小了下去：“想来就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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