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山水有相逢，比不忘恩
轩成和昊赞自己的花灯放完，又看了别人放。大家本是分别放的，可是到了河里，渐渐的就游成了一排，不缓不慢的荡着，亮着光，在夜里尤其的旖旎。
轩成目不转睛的看着，昊赞侧脸看他，他也没有发现，昊赞直笑他，说：“喂，看痴了你。”
轩成才缓过神，眨了下眼，只道：“这么多人放灯啊，许的愿成么？”
昊赞歪了头，惊讶轩成问这五六岁孩童才问的问题，但看轩成的一脸实诚，笑了，说：“成啊，心诚自然灵啊。”
轩成看昊赞，看的昊赞都不好意思了，紧着又说一遍：“一看你就心诚，你放心，你许的愿望肯定成。”
轩成呆了，垂了眼，盯着昊赞的胸口说：“赞哥说的，那我就信了，我是诚心的。”
看了很长一会儿，轩成不动地方，昊赞就陪在他旁边。夜风伴着河水，月半弯，昊赞和轩成，衣袂飘飘。
衣袂飘飘。
半晌，轩成说：“赞哥--”
“嗯？”
轩成咽下了马上脱口而出的话，鼓了腮帮子，摇摇头。昊赞更是笑了，用手指着他的脸，说：“诶，小奶膘诶--”
轩成也笑了。
又回了下午入住的客栈，各回各房。
轩成坐在圆椅上，烧了一壶水，直到听见水咕噜咕噜冒泡声，把壶拿下来，沏了一杯茶，盖了茶盖，灯依然让它亮着，锁了门，经昊赞的客房时，很轻很轻的碰了碰，看出门里面是上了栓，才轻脚走过。下了楼梯，和客栈老板说：如果和我一起来的客官找，就告诉他我出去一趟，半个时辰就回。
夜已深。轩成找到李翠花和她的爷爷本就不是难事。可当他看到爷俩被捆在一间破旧的棚子里时，知道路上那三人说的也不全是对的。他挑了爷俩的绳子，看见李翠花害怕紧紧往墙边退去的样子，说：“别怕，银子给了你，不是让你去还债了么？”
翠花透过月亮迷蒙的光，听这声音看这轮廓知道了是给他银子的那位公子，虽是知道了，但是更是恐慌，上身蜷成一团，抖了起来。
那位老者把翠花挡在了身后，看着轩成，说：“公子哥有话冲我说吧。”
轩成怕是自己吓到了翠花，往后退了一步，轻声说：“听路上人说，你们骗了我们，我不知道真假。真，把银子退与我；假，就当我没来过。”
老者叹口气，说：“我一条老命活到这个岁数，也觉着丧了良心。公子哥，您既然这么问，我就说了。孩子是我孙女，家穷，他爸是酒鬼，一张卖身契把他卖给了你也看到的今天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不是人，孙女几次活不成，等我知道了去赎人，他漫天要价，我无法，为了我孙女，我就说我带着孩子卖艺还钱，确实是骗了好心人的钱，我不想，我孙女更不想，每次收的银子一文不差落入他的手里，钱替他赚了，倒成了他的摇钱树，也是无底洞，他把赎金要的更高，卖身契我们要不来，官司没钱打，他怕我们跑了更是步步紧跟，晚上都要捆住我们爷俩。公子哥，您说--”老人一声长叹，泪水扑然而下。
轩成立了眉，问：“卖身契，多少可以赎回来？”
“当初说二十两银子，后来说三十，现在已经是六十两了。可是，”老人摊了双手，说：“我们替他挣的昧心钱都不止六十两了啊--”
轩成点点头，说：“知道了，这钱我不要了，就当我没来过。”说完，转身关了棚子门离去。
挑了那个看似侍从的男人家的门帘，丝毫不客气的踹了门而进，那个男人正和那个白日里拽着老者的可能是这个男人的跑腿的吧在喝酒。
男人嘴里骂骂咧咧，“谁啊，不长眼的也不好好敲门？”正看，轩成一掌拍在酒桌上，酒杯掉在地上，啪的一声响，摔得稀碎。
“卖身契，拿来。”轩成说。
男人一声骂，拿起酒瓶照着轩成的头扔过去。轩成连躲都没躲，用手一推，酒瓶笔直的反向操作直奔了男人的头，男人没来的及躲，一酒瓶落在自己的头上，自己用了多大的劲儿就有多大的劲儿砸下来，血往外冒的时候也没感觉到疼，只是看见红色的水如雨滴，一滴一滴落在桌子上，晕着圆圈。
两个男子都懵在了当下。
“你踏马是谁--”
“卖身契，听明白了么，那个女孩的卖身契--”轩成目露凛冽的光，盯着男子说。
男子任着血这么滴着，落在桌上屋里寂静的都听到了声。
这个女孩的价值太高了，时间不长她已经替他赚取了多少黑心钱，这张卖身契岂能给了出去？他又抡起椅子凿过去。
轩成歪了身子，椅子四腿断裂。轩成没费第二句话，拎一根椅棍，一棍子下去，那个男子用手挡的同时手断了，腿折了。轩成一手锁住他的喉咙逼退他到墙边，不错眼珠的看着他。
就要喘不上气了，男子看向那个跑腿的，说：“那个墙缝里，胡老三，给他--”
太快，这过程太快太吓人，血腥发生在自己周边毕竟吓人。胡老三二话没说，照着男人手指的方向，从墙里拆掉一块砖，从一个盒子里面拿出一章盖了手印的黄色宣纸。
轩成不紧不慢的看了看，收在了手袖里，松了手的一霎，反手一掌落在了他折了的腿上，男子惨叫，轩成道：“我的银子--”
“兜，我的兜里--”
轩成嫌脏了手，便看胡老三，胡老三吓的立马从男子兜子拿出所有银子给了他。
轩成收了，看着男子，说：“你的这条腿和手都折了，彻底的断了骨断了筋，不用想着好了，留不留你的命我一念之间。你若再干这伤天害理之事，哪怕是你有了这个念头，记着我的话，你必生不如死。”然后一掌击中他的前胸，说：毒气进了你的胸，存善意毒气出，存恶意毒气深，你自求多福吧。
轩成把卖身契和二十两只多不少的银子交给李翠花的爷爷时，爷俩正相依为命的倚在墙角，草棚里太黑了，即使是夏季，翠花也是被爷爷搂在怀里，爷俩盯着门，麻木的心，麻木的没有任何期望，又不敢睡去。
轩成说：“卖身契给你们赎回来了，事情已经都办妥了，你们别担心害怕了。这些银子都给你们爷俩，拿回去做点小买卖，过正常人的日子吧。”
从天而降的喜，老人不知如何反应，悲怆的双眼看着轩成，让翠花给轩成叩了头，轩成扶起，说：“若是不想在此地长留，可去泑山或回老家吧。”
老人等不到明天，翡城这花红柳绿不是老人和翠花能留下来的是非之城。
老人仔仔细细的揣好翠花的卖身契和银子，没耽搁片刻就和轩成告了别，走了。老人说：“翠花命好，遇到了公子。山水有相逢，必不忘公子的大恩。”老人作了揖。
轩成看着老人和翠花走远了，吁了一口气，很快的返回了客栈。问了老板，老板说那位公子没有下来。轩成上了楼，又轻脚的路过了昊赞的房，回了屋。
茶水不热了，正好一饮而尽。轩成躺在枕上，左右睡不太着，便想昊赞那会儿说：“那你要是输了怎么办，要不是因为他们，你干嘛去赌坊，那儿是什么好地方么？”生气的神态，还有昊赞说：“好吧，就是别让我再碰见他们。”憋着一口气的样子，不禁呆呆的咬住了嘴唇。
轩成的冷是骨子里带的。在天族，轩成是昊赞捡回来的，跟在昊赞身边多少年，昊赞的大爱之心他耳濡目看的最多，可是他没染到多少。小仙倌门总取笑他，说：轩成的乐于助人是凭着性子。确实，轩成是帮了就帮了，你想回报我我就收着，你不回报我我也无所谓；帮了你，你反咬一口伤了我没伤我在意的人我也不气，懒得计较一算而过。不想帮的，你也别道德绑架我。
可今天这事，废了那男子，其一是因为他作恶，其一更是因为昊赞。小仙倌们还说过：“轩成自己气了没啥，别让轩成看到你惹他哥生气了就行。”
轩成白日里回到香园时被一扇山姚谦拦在了门口。姚谦还是坐在那个石墩上，一把大蒲扇摇在半空中，说：“小子，我好像昨晚就没看见你，是我眼虚了还是你夜没归宿啊？”
轩成走的时候没看见姚谦叔，只和菊梅说了，他这么一问，轩成也不知道菊梅姐有没有告诉，便愣了一下，方说：“我昨天去了翡城，太晚就住下了。”
“翡城啊，乱哄哄的--”姚谦一听翡城，没什么兴趣，随口又一问：“自己去的啊？”
“啊。”轩成想这么应付过去，又觉着撒了谎，马上又说：“不是。”
姚谦摇晃着蒲扇，“逛逛也行，说不定哪儿天北斗就把你叫回去了，你们那儿每年一次的舞剑大赛是不是快到日子了？”
“快了。”轩成说。
“臭小子，行不行啊？”姚谦看轩成。
轩成挠挠头，在姚谦的眼光中回了屋。走了一路，也没干净到哪儿去，洗了脸，换了件长衫出来，菊梅姐正摘着菜，看见了说：“放这儿吧，一会儿我把它洗了。”轩成说不用，菊梅一把抻过长衫说：“还不用呢，你看你上次自己洗的，都不透落。”轩成松了手，菊梅道：“你也不老实呆着，这大夏天的，左一趟右一趟，可劲儿的晒，饶你这张小脸禁晒也都红了。”
菊梅姐，香园的管家，跟着姚谦多少年了，说姚谦都不在话下，更不用说是轩成了。轩成听她唠叨几句，阳光还刺眼，就又回了屋。
拿出那枚腰扣，从左手倒到右手，再从右手倒到左手，想如何才能把它顺理成章的给昊赞。昊赞那时睁着鹿一般迷幻的双眼，问轩成：干嘛给我啊？
干嘛给雷泽昊赞啊？这枚一眼就被典当行掌柜看出是老古董的腰扣，是当年他俩共同碾磨，一起钻孔做成的平安扣。
那时还在天族，昊赞看见别的小仙倌们都配有腰饰。他们有时会随意的甩来甩去，轩成就会不经意的撇上一眼，轩成没和他说过，昊赞却不想让别人有的轩成没有，于是就到九黎找荹藜奢了一块良玉。
这块玉本来是一整个实心的，中间不是空的，制成之后昊赞给轩成，轩成说不，拿刀硬是割下中间那部分，变成两枚，小的是实心，大套小，合在一起就是整个一枚，分开就是一人一枚。大的给了昊赞，就是现在轩成手里的这枚，小的轩成留了。后来昊赞在说了：你走了就你是你，我是我。的这句话，轩成也走了之后，昊赞就把它撇了。等轩成回来看见这枚腰扣孤零零的被白雪覆盖着，墨蓝色散着淡青的光，一个圆圆的圆圈。当时腿就软了，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抓着人就问：我哥呢，我哥呢？所有人都像是被封了垭口，没人敢回他。
轩成抿了嘴，抿成委屈的模样，眼睛一眨一眨的，强把水雾给眨回去，在屋里自己待不住，又出来，把腰扣给菊梅，说：“菊梅姐，帮我把它缝上吧，掉了。”然后拿了板凳，找姚谦去了。
坐在了姚谦旁边，也不吱声，随意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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