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同生共死
何潇见永琰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有些心急地说道：“你把衣服脱下来，我把伤口给你包上。”
永琰没动。何潇急道：“现在是生死关头，别想那么多了。”
她说着亲自上手，小心翼翼地将永琰的外袍褪下，他的里衣已被血浸透。何潇的手在发抖，柔声道：“对不起，你忍一忍，会有些疼，我尽量轻些。”
永琰的肩膀在微微发抖。他已经流了太多的血，意识都有些恍惚。
何潇用指尖轻轻剥落永琰的里衣。碰到伤口的时候，永琰忍不住颤栗起来。
五六寸长的刀伤，看起来十分骇人。何潇哽咽道：“对不起，你不该替我挡这一刀的。”
她将自己的外套也脱了下来，将干净的里衣撕成长条，她先将伤口附近的污血擦了擦，又极尽小心地将他的伤口慢慢包扎好。
永琰仍在不停地发抖。他紧握着拳头，牙关紧缩，努力不让自己出声，可是隐忍的模样和满头的冷汗还是让人看着心疼不已。
何潇一边包扎，一边轻轻地在伤口处吹气。她的声音舒缓而温柔，就像是对一个婴孩说话一般，安慰道：“阿哥不怕，已经止血了，再忍一忍，嗯？”
永琰紧握的拳头里渗出了丝丝血迹。何潇忙拉过他的手，用力掰开，见永琰疼的已经将指甲都扎进了肉里。
她拉着永琰的手，十指相扣，不让他再伤到自己。
眼看永琰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何潇忙说道：“十五爷别睡，再过一会儿街上没人了我们就出去。”
“冷…”永琰微微张口，声音里带了丝委屈。
何潇看了看周围，永琰的衣服上全是血，湿哒哒的不能穿了，她的外套也全是血迹。她只剩半件里衣，贴身穿的胸衣都快露在了外面。
何潇咬咬牙，说道：“我抱着你。”
永琰没答话。何潇将那个还在不住发抖的人抱在怀里，将自己的温度努力传给身上的人。
天色暗了下来，街上的吵杂渐渐平息。何潇竖起耳朵去听，她猜也能猜到现在街上到处都是搬运尸体的官兵。
永琰好像已经睡着了，她轻轻将他靠着墙放下，将自己的衣服盖在了他的身上，说道：“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她刚要起身，手却被轻轻拉住了。她诧异地看着永琰。只见他缓缓睁眼，声音嘶哑地开口：“别去。”
何潇半跪下去，柔声道：“我就是去看看街上有没有我们的人。你放心，我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永琰仍然拉着她，摇头道：“你不能这么去。”
何潇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穿的有多么“清凉”。脸面微红，她将盖在永琰身上的衣服拿过来，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说道：“等我。”
披上衣服，她匆匆消失在永琰的眼前。何潇的脚步很轻，上辈子的特殊职业让她很轻易地就能避开人的注意力。
街上仍然一片狼藉。何潇猜的不错，杭州府的官兵正在将乱党的尸体一个个搬走。何潇皱着眉头看了半天，竟然没看到一个大内侍卫。街上的人竟只是杭州的府兵。
“皇上怎么可能不派人来找十五阿哥呢？”何潇满腹狐疑，却不料有两个穿着官服的人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何潇慌忙躲进角落里。来的人她认识，正是杭州知府和杭州守兵。
杭州知府压低了声音说道：“十五阿哥难道是长了翅膀不成？找了大半天也没找到。”
守兵道：“这么多反贼，他会不会被乱刀砍死了？”
知府道：“他难道还能被砍碎了不成？尸体也没找到。”
守兵道：“难不成是跑了？”
知府道：“我的人说他没有回去。走失的还有十七阿哥的女人。”
守兵道：“那咱们继续找？”
知府顿了顿，说道：“不能让他活着回去。今天已经失手了。不过老的跑了，弄掉一个小的也行。”
“那个女人呢？”
知府嗤笑一声：“美妆城的老板，若是活捉，倒是能让凌卓出出血。”
何潇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不敢再呆下去，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是非之地。
她回到胡同口的时候，见永琰还坐在原地，心下稍安。可是她凑过去叫了永琰几声，却不见他回应，立即便慌了。她轻拍了拍永琰的脸，没反应。她又掐了掐他，也没反应。
“十五阿哥！十五爷，你快醒醒！”何潇急得快哭了。刚才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昏迷了？
“永琰！小渣渣龙！你不能就这么死了！老渣渣龙还在等你呢！小渣渣龙！”
永琰在声声呼唤下疲倦地睁开了眼睛。何潇大喜，抹了一把冷汗，“你吓死我了！”
永琰皱了皱眉，问道：“什么是小渣渣龙？老渣渣龙又是谁？”
！！
敢情她喊了那么半天，他就听到这句话了。何潇决定换个话题：“十五爷，杭州府反了。他们要杀你，皇上的人来之前，我们绝对不能出去。”
永琰勉强睁开眼，怒道：“他们好大的胆子…”
何潇道：“他们还要抓我去跟我爹要赎金呢。”
永琰闻言说道：“我不会让他们抓走你的。”
何潇从身后拿出一个油纸小包，递给永琰说道：“我在地上捡了一包没弄脏的卢叶鸡，你将就吃点，明天一早皇上肯定会派人来找你的。”
永琰咧了咧嘴，“你居然还惦记着吃。”
何潇道：“人是铁饭是钢，你现在伤的这么重，不吃东西怎么能挨下去？我再去找些水给你喝。”
永琰伸手拽住又要离开的人，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渴…你也忍一忍，你再出去太危险了。”
何潇回想了一下那满街的府兵，也心有余悸。她将鸡肉用匕首切碎，一点点地喂给永琰吃。
清冷的月光下，永琰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突然笑了起来。
何潇吓了一跳，忙用手碰了碰永琰的额头，说道：“没发烧啊，你别吓我。”
“你没事真好。”永琰小声说了一句。
何潇愣了愣，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不跟皇上他们一块儿逃走？”
永琰看着她，眼睛里带了些翻江倒海。他垂下眼眸，说道：“总要有人断后。”
何潇气道：“你若死了，大清就断后了！”
永琰道：“皇阿玛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还有十一哥，十七弟…”
何潇打断他：“十一阿哥就是个色魔加小气鬼。十七阿哥人虽好，但是你让他治国，还是算了吧。”
永琰笑问：“你这么说十七弟，不怕他生气？”
何潇道：“他有自知之明，不用我说。”
永琰将鸡肉拿了一块递到何潇的嘴边，说道：“你也吃。”
“哦。”何潇也不嫌弃，就着他的手就吃了。
永琰道：“如今你我这般模样，十七弟怕是会杀了你。”
何潇正色道：“十五爷，你每天就不能少想一些杀我的事么？我又没对你做过什么坏事，你干嘛总想让我死呢？”
永琰扑哧一乐，却不料拉扯到了伤口，疼得又出了一头的冷汗。
何潇紧张地拍了拍他，又道：“十七爷应该能理解吧…”
其实她心里也不确定。虽然永琰是永璘的哥哥，但是刚才他们实在太亲密了，不用说这个年代的男人，就是放在现代也很难让人接受。
永琰不说话，又低头吃了些鸡肉，说道：“睡吧。”
何潇将那几个破箩筐移到他们身前，又将永琰满是血的袍子盖在他身上，说道：“血已经干了，你就将就着盖吧，总比着凉了要好。”
永琰见何潇竟然要坐到他对面的墙，道了声：“你坐过来。”
何潇别扭道：“我们要是再睡在一起，我就更解释不清了。”
“过来。”
永琰的声音略沉，他顿了顿又道：“爷又不碰你。”
何潇不情不愿地坐到了永琰的身边。永琰将他的袍子甩了一半过去，便闭上了眼。
何潇也累的不行，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江南早春的晚上还是很冷的。永琰借着月光，有些放肆地打量着身边的人。小姑娘早已入眠，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睡着后便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了。她的皮肤那么白，细腻的像新抽芽的嫩叶，略高挺的鼻子让她看起来比其他姑娘都要英气。
“爷后悔了。”永琰轻声说道。他轻轻碰了碰何潇额头上露出来的伤疤，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第二天早上，何潇醒过来时差点惊叫出声。她睡得是有多么死，竟然躺在了永琰的腿上！手还环着永琰毫无遮挡物的腰！
她一跃而起，脸上红的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
“你！你怎么不叫醒我！”看着早就睡醒了的永琰，何潇气不打一处来。
永琰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说道：“你睡得那么香，爷不忍心叫你。”
“十五爷，我们是在逃命！”何潇气急败坏地说道。
永琰道：“我刚才听到有人往这边走了。我们要快些离开。”
何潇顿时又紧张起来。她用箩筐将永琰挡了个严严实实，小声叮嘱道：“一会儿不管谁经过，你都不能出声。我去看看就回来。”
何潇从胡同里走出来，见街上已经不只是杭州城的兵了，她终于看到了久违的大内侍卫！
而更让她惊喜的是，她看到了和珅！可是和珅的身边跟着的就是昨晚要杀永琰的杭州知府，她不敢冒然出头，急忙又跑回胡同，冲永琰道：“我看到和大人了！咱们慢慢走出去。”
永琰点点头，将手递给何潇。
永琰伤得极重，虚弱到已经不能自己走路。何潇将他的胳膊绕到自己的肩上，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外挪去。
走了小半刻，何潇已经累的满脸汗珠。不过就在她要扶着墙休息一会儿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声。在那片声音里，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十七爷！”何潇大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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