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是非曲直

　　
<p>队伍一行数十人，沿着光滑亮泽的青石板砖，穿过古旧城门，出了西口，一路向东，畅通无阻。随行的劲装好汉皆是身手不凡，健步如飞，只是苦了莲儿丫头，烈日当头炎炎，车轱卷起的细密尘沙，漫天飞扬，即便坐在板车之上，也难当这风日刮蜇之苦。莲儿单手隔着绣帕，捂着嘴鼻，咳咳声从指间传出，头上裹着红色丝绢，抵挡艳阳，活脱脱的少女变大妈。虽然她未向楚琦抱怨一二，然眉眼之间愁云阴郁，额中的薄皮嫩肤揪结隆起，犹如褶皱连绵的山峰。</p>
<p>车队行过一座小镇，在一处驿站稍作休息，粗茶淡饭简单食了些，补充了清水粮草。楚琦手里握着馒头，就了条土碗中的腌咸菜，喝了口白灼米汤，干碎的面头化作片片清甜。莲儿垂着脑袋，呆呆坐着，碗筷分毫未动，气息凝郁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p>
<p>安慰之辞，楚琦一路未少说过，这姑娘不知是中了邪还是怎的，既不闹腾，也无丝毫反应，是喜是悲，是乐是怒，着实猜测不透。</p>
<p>直至饭罢，那黑色案上的粗馒头白米汤，还是没有动过。此地穷乡僻壤的，哪里去找大鱼大肉，燕翅鲜鲍，众人皆是如此，尚且吃得津津有味，楚琦悄悄吩咐厨房，将剩下的馒头咸菜打包，尽管他非是出身贫寒，却也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p>
<p>楚琦和王洪涛耳语片刻，相视点头暗叹，王洪涛眼中颇有了然同情之色。过了半晌，楚琦牵来两匹棕色老马，身后拉着一辆古旧木车，共花了一百多两白银，他身上除了五张大额银票，却哪里有如此多的现银，钱，自然是王洪涛出的。</p>
<p>“莲儿，上车吧。”莲儿点点头，终是有些回应了，楚琦双手掌着莲儿的藕臂，将其托上马车。</p>
<p>“多谢大哥了。”楚琦感激道。</p>
<p>耳旁车轱马蹄的声音不绝于耳，王洪涛摆摆手，“都是兄弟，谢啥。”二人行了盏茶时间，王洪涛奇怪地瞧着楚琦，说道：“老弟，你在这干嘛呢？”</p>
<p>楚琦愣了愣，“什么干嘛？”</p>
<p>“我是说你还在这里干嘛，上车啊！”</p>
<p>“兄弟们都走着呢...”</p>
<p>“楚兄弟，你没看嫂子一路上那脸黑的，好似城隍奶奶烧柴灶，鬼火直冒，你赶紧陪着去吧。”沈堂在一旁嬉皮笑脸说道。</p>
<p>“滚你个瓜娃子，添什么油加什么醋...”王洪涛呵斥道。</p>
<p>“兄弟啊，你不是我观里的人，没必要跟我们受这罪，我们啊，都是些硬骨头，不像你细皮**的，去吧去吧。”王洪涛挥着手赶楚琦走，“沈堂那臭小子虽然嘴贱，不过说得还是有些道理。你把被人姑娘家赎了，那就是你的责任了，你以为做了善事之后，然后拍拍屁股，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p>
<p>楚琦叹了口气，挠了挠发髻，登上马车。莲儿抬眼瞧见来人，一丝窃喜一闪而过，随即神情暗沉，转过头去。</p>
<p>马车内空间尚可，楚琦缓缓倚着木垣坐下，细细的颠簸感不时传向股间，谈不上有多舒服，但是比坐在板车上要来的舒适多了。</p>
<p>“莲儿，肚子饿了吗？”</p>
<p>莲儿摇了摇头，未吭声。</p>
<p>“口渴吗？”</p>
<p>依然是无声摇头。</p>
<p>“要跟着我吗？”</p>
<p>莲儿顺势摇头，脸上一愕，方才恍然，着急说道：“要，要。”说完，俏脸一红，埋着首，又不吭声了。</p>
<p>楚琦暗叹，摸了摸鼻子，说道：“莲儿，这一路你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或者，是后悔出了这蓝玲楼？”</p>
<p>莲儿直起身子，认真地盯着楚琦，说道：“莲儿从来没有后悔过，只是，只是...”她青雉秀美的脸庞微微黯然，轻轻说道：“你却从未把我放在心上。”</p>
<p>楚琦心中疑惑，轻笑道：“这话又从何说起？”</p>
<p>“一路坐车，太阳那么大，你也不问问我热不热，渴不渴。”</p>
<p>楚琦哭笑不得说道：“哪有的事，出城之前，没得油伞卖，只好拿了条红色丝绢给你遮阳。担心你不习惯，特意给你准备了崭新的水袋...”</p>
<p>“那王大哥叫我弟妹，我心里极是欢喜，虽然我还没有过门，但是楚哥哥你赎了我，我以后可就是你的人了！”</p>
<p>楚琦慌张摆手道：“莲儿，此话可别乱说，我为你赎身，只是想还你**之身，可从来没有其他想法。”</p>
<p>莲儿双眼巨震，捂着嘴哭道：“若不是对楚哥哥心有所属，还不如呆在蓝玲楼里，称心乐意，衣食无忧。”</p>
<p>“不若，再把你送回蓝玲楼罢？”此话从心而发，楚琦却哪里能开这个口。</p>
<p>“莲儿，你出门在外许久，不如我送你回家罢。”</p>
<p>“生养我那两人，官府来捉我的时候，不闻不问，眼泪都不流一滴，满脸阿谀奉承，还躬着身子把那些人送走，这种家我回去做甚？！”</p>
<p>楚琦刚刚把人赎出来，哪里知道这些情况关节，赎之前更未想去这些，只因为她一句“我不想呆在这里”而已。</p>
<p>马车内一片寂静，车轱声声碾在心头，楚琦沉默不语，陷入沉思之中，自己的所谓“善举”，是对还是错。</p>
<p>“兄弟，时候不早了，今天我们就在此地扎营。”马车外王洪涛声如洪钟，想来是提醒一下车上某人。</p>
<p>楚琦悄悄瞥了眼莲儿，见她眼角带泪，已沉沉睡去，轻叹一口气，坐起身子，拍了拍驾车的男子，说道：“兄弟，辛苦了。”</p>
<p>“客气...”男子笑笑，眼神中似有玩味之意。</p>
<p>楚琦假装视而不见，径自走向王洪涛，王洪涛瞧见来人，满脸殷切，问道：“老弟，怎样？”</p>
<p>楚琦摇摇头，将车内对话一五一十说道出来。</p>
<p>王洪涛“啧啧”摇头，“想不到这姑娘如此矫情，虽然不是你小子故意招惹的桃花，不过这下赖着你不放了吧...”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鼻孔深吸一口气，喉头一阵搅着，狠狠往地下吐了口浓痰，“不过说实在的，老弟，你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天生长着一副桃花脸，还到处招蜂惹蝶，**是女人，我也赖着你。”</p>
<p>说完，王洪涛便抛了个媚眼，一阵寒气由上而下，从楚琦头顶到脚底一贯而出，不由背脊发凉，打了个战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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