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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借刀杀人


方相氏说道:“莫非你要借用阵法,移形换位,将妖物引导到那些人所在之处?”

        道隐子点头,低声说道:“太仆令早就看那些吐蕃人不顺眼,那叫郑元寿的,所带领一伙蓝衣人也并非良善之辈。待到今夜此事平息,你觉得他们会让我等顺利将那女尸带走?迟早要与我等兵戎相见,还不如先下手为强,用那些妖物削弱他们的势力,同时也可以逼迫那施展禁术之人现身,一箭双雕,坐山观虎斗,又有何不可?”

        方相氏沉吟片刻,说道:“你说的的确不错,就算是我两人将此地妖物尽数诛灭,临行前也极又可能和潘元吉等人交手,后山深处那队曳落河目的不明,不知道他们在密谋些什么,会不会对我等不利?确实不得不防。”

        “方才若非世子阻拦,”道隐子冷笑道:“你我二人早在大殿之中便和那巴卧和尚开战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巴卧如今无暇分身,正好趁此机会结果了他的徒弟,去掉他左膀右臂!”

        方相氏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一事,说道:“你这计策不是不可行,但那些吐蕃人正护送世子回去,若是引得大批妖物追击过去,只怕是世子的安危无法保证了。”

        “太仆令,”道隐子说道:“医术方面我自问还是通晓,方才查看一番,那世子全身上下骨折多处,脏腑破裂,出血过多,更不用说内在精魂气魄颠倒消散,有为那盔甲中咒物侵蚀吞噬之象,你真的觉得在此荒山僻岭中,能有谁将他救回?只怕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了!”

        方相氏想起方才道隐子为李雪笠服送丹药,但那药丸从他喉咙中自行飞出,好似被何咒力排斥而出一般,心知李雪笠为咒诅魇魅缠身已久,只怕也是针石难医了。

        方相氏也低声说道:“既然如此,便顾不得那世子的安危了,如果万一有什么不测,一并推在那些吐蕃人身上,说他们护卫不力,累及皇室子弟,正好事后有了向巴卧和尚动手的理由!”

        道隐子左右四顾,见周围无人,说道:“此事也就你我二人知晓,张芬此人口无遮拦,成事不足,也无须和他商议。”

        方相氏不复再言,只是点了点头,他朝身后一点,指尖弹射出数条红色丝线,远处十余具斥候模样的僵尸身躯一动,先后转身朝吐蕃人离去的方向疾驰而去,行动间轻捷无声,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道隐子望了望眼前的那堆石壁废墟,冷笑一声,说道:“右庚素收摄杀之律?我这就将你逼出来,看看究竟是谁在使用这门法术!”

        说罢,他施法诵咒,背后生出紫气,腹内现出火中金莲,拔扇上翎羽作钉子七枝,羽毛随即幻化为利刃,钉地依北斗状,运起五行大道,作那倒海移山之术,原本阵法之中,岩隙之下登时声极震响,天空云雾变幻,山移石转,正在树上攀附的军卒一时间头晕目眩,不明所以。

        怪声良久乃毕,道隐子收势睁眼,望着大殿方向,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对身边的方相氏说道:“这阵势中藏天地厉气,结聚而成,我方才已经将潘府家丁和吐蕃人隔开了,为那些两帮人闭生门,开死户,又引入妖物围攻,数量众多。就算他们是脱骨神仙,超凡佛祖,也难逃此劫了!”

        方相氏说道:“刚才我派出一群活尸监视那些人,即便是有漏网之鱼,我也可知晓,我现在便向那边赶去,找到那个施展禁术之人,趁其虚弱不备之际,将他杀掉。”

        道隐子点头,随即说道:“既然如此,你我分头行动,我也要到后山深处探寻一番,看看那曳落河的击讨使,现在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他转头高声向军卒说道:“诸位,陪贫道进后山封印之地走上一趟罢!”

        张芬等人方才爬下树来,听得道隐子还要向后山深处前进,想起方才在妖物口下逃生的经历,心中都是苦不堪言。方相氏见众人这般模样,冷哼一声,说道:“若是尔等不想去,那便在原地驻守,至于能否保住性命,那就请诸君自求多福吧!”

        说罢,他跃上黑色狮子,带着数十个僵尸折返而走,转瞬便窜入密林之中。道隐子微微一笑,收了雷电虬车宝辇,摇扇迈步朝着后山深处翩然而去,张芬等人面面相觑,愣了片刻,只能咬牙紧随而上。

        话说那些吐蕃武士和番僧,在朴容萨带领之下在密林之中行进,天光晦暗,暗夜无星,又兼提防暗中突袭的妖物,一行人还要照顾昏迷不醒的李雪笠,速度无法太快。好在朴容萨曾多次往返蕃汉之间,对中土风俗颇为了解,后山道路虽说年久失修,路径难辨,但陵园道路两侧都种植有松柏,路边还有废弃的梐枑,勉强能作为方向指引,行走得还算顺畅。

        正当众人前进之时,朴容萨突然停住脚步,满脸疑惑之情,示意众人噤声。身后番僧和武士同时停住脚步,凝神戒备,周围树叶摇曳,不断飘落,黑暗之中并无其他声息,众人等待片刻,大多数人都有些疑惑不解。

        朴容萨沉默片刻,低声说道:“从方才地面微震开始,我就感觉事情好似不对,现在行进一段距离,怎么感觉方位如此错乱了?”

        身旁一个黄衣番僧微微点头,说道:“方才远方有数次玄力法术簸动之状,初时还以为是那两个中原道士在施术除妖,现在看来,只怕是另有蹊跷,我等只怕是迷失路途了。”

        后面的抬着李雪笠的吐蕃武士疑惑说道:“方才我等一直前行,这条鸟道兽路方向并无曲折,哪里会有迷路一说?”

        朴容萨沉默不语,带领众人又向前行进半里距离,来到一处指路碑旁边,那碑石为荒草淹没,她俯身用手拨开草丛,但见上面写着“挡箭碑”三个大字,碑的正中刻“开弓断弦”四字,两旁再刻“左走半山亭”,“右走钟鼓楼”几个小字。

        朴容萨见得这几个字,倒吸了一口冷气,起身后退一步。旁边几个武士不解其意,低声问道:“郡主为何有惊异之意?”

        朴容萨咬牙说道:“方才我等随着那潘员外从后山绕入大殿之时,我在雨夜之中见过这块挡箭碑……它明明是在正北方向,和我等要去的大殿方位南辕北辙!”

        众人听闻此言,都是吃了一惊,有吐蕃武士向前跃出,抽出腰间长刀,将附近树木一一砍倒,众人围过去看时,看那树干截面的年轮疏密之状,理应是纹路宽的一面指示南方,窄而密的方向则是北方,一连看了几个树木断面的年轮,指示的方向都竟然是相互矛盾,错乱无比。

        众人看得这些怪木蟠枝,只觉得身上寒意森森,不由地都是倒吸一口冷气,方才明白朴容萨所说的“方位错乱”的确所言非虚,现在只怕已经不辨东西南北了,但为何会出现这般情形?

        众人围拢在一处,低声商议,有年长番僧低声说道:“我听说中土之术士,有擅长奇门遁甲之法、六壬步斗之术者,施术之后能令人徘徊深谷岩嶂之间,终不得出,活活困死其中。”

        众人哗然,有人切齿说道:“果然是方才那两个术士作祟,我等明明为了搭救他们的人冒险回去,这些人还在背后施展这些阴险勾当!汉人果然都是卑鄙奸诈之辈,不能相信他们!”

        众人群情激愤,怒骂不已,当下便有武士抽刀转向李雪笠,指着他说道:“干脆将这个汉人一刀杀了,我们拿了赞普盔甲,再寻找回大殿的通路!”

        朴容萨厉声喝止那人,说道:“这个世子宅心仁厚,多次调停两方冲突,避免了流血纷争,方才又救下桑杰和巴达先两人,你们都看着眼中,怎可将他和那两个阴忍寡恩之辈混为一谈?”

        那人悻悻止步,朴容萨见他仍然气咻咻的,冷笑说道:“方才那道隐子向摧毁盔甲,后果如何你也看到了。盔甲咒物已经和这个汉人世子结合为一体,若是你觉得能凭一把普通兵刃将他杀死的话,尽可以试试看,后果如何我可不敢保证。”

        那武士登时回忆起方才的景象,这盔甲魔物仅用一副护臂和手笼子便扼住那闪电黄巾力士象,威力莫测,若是它认定自己对李雪笠有何威胁的话,的确后果难料,想到此处,额头上不由地渗出冷汗。

        朴容萨望了一眼地上的李雪笠,心中微微叹息,正要和身边之人商议对策之时,半空之中突然传来几声鹰啼,声音急促,似在警示一般。她抬头观望,神色不由地一变。

        半空之中的那只白尾鹰乃是她纹身幻化而成,游弋在空,以便及时发现敌情,那鹰一啼叫,众人皆知道事情有异,有番僧问道:“是不是妖物已经追击过来了?”

        朴容萨闭目侧耳,神色逐渐凝重,睁眼说道:“确实如此,追击而至的妖物还不止一群,来自不同方位,形成包抄之势。数量只怕远远比我等之前遭遇的,要多上几倍。”

        众人心中一紧,各武士皆弯弓搭箭,准备火器,旁边那年长番僧皱眉思索片刻,低声说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对,方才我等明明已经歼灭众多妖物,在回撤途中按理说不应遇到如此大股敌人,群妖脱离封印方位应在北向之地,中间还有那两个汉人道士阻隔,它们为何能越过这两人,直接包抄我等一行?”

        朴容萨冷笑一声,说道:“定然是那两人施展诡计,故意放过那些妖物,引导它们直扑我们了罢。那些妖物来势极快,事到如今,无须在隐匿行踪气息了,祭出法器,准备迎战罢!”

        众番僧听得此言,都是咬牙叹息,从背后拿下包裹,取出金刚杵、钺刀、海螺、念珠、金刚镢等法器,放置在地,遥遥散开,立定四角,各自默诵真言,法器上同时泛出各色异彩,只要片刻之后,结成的法场范围之内坚固如金刚,足以抵御厉害邪魔侵袭。

        但方才念诵片刻,众番僧只觉得情形不对,各自祭出的法器上宝光明暗不定,法术玄力呈现紊乱之状,防御结界的阵势竟似被无形之力不断侵蚀,迟迟无法结成抵御屏蔽。众人凝神定睛看时,但见空中似传来阵阵无形波纹,不停扰动,将自己祭出的法术之力抵消而去。

        朴容萨也觉察到了这般情形,心中登时一惊,没想到这设阵之人本领如此之强,心思这般歹毒,简直要将自己一行人赶尽杀绝一般,她心中也不由地暗自懊悔,真是小瞧了那两个汉人术士,却不想到他们能将法阵布置得如此精妙,自己连他们何事设置圈套都不曾留意得到。

        想到此处,她昂头望天,但见阴云层中雷电交作,巴卧上师和两位师兄好似仍然未曾获胜,无法对自己施以缓手,现在唯有依靠自己力量脱离险境了。

        此时,她想起方才挡箭碑上的小字,“左走半山亭”、“右走钟鼓楼”,那半山亭已经废弃倾塌,印象中钟鼓楼还矗立原处,现在空旷之地上无法结阵防御,那便先带人进入建筑之中,依靠地势遮蔽进行守御。

        想到此处,她令众人收起法器,向右边一指,说道:“我等先退到钟鼓楼之中,寻找蔽翼,安顿伤员,在楼内试着继续结阵,这开阔之地实在无险可守。”

        众人收了法器,重新将李雪笠抬起,随着朴容萨离开挡箭碑,向前疾驰而去,远远望见一座荒废楼宇现身在蒿草从中,离得自己越来越近,上空阴云密布,急促的鹰啼之声不绝于耳,背后的密林深处隐约传来噼啪之声,血腥恶臭之气息也好似在风中越来越浓。

        众人心中悚然,不敢多言,加紧前行,正行进之间,突然听得前面阵阵钟声,雄浑响亮,尾音不绝,有如鲸音,声音方位,俨然便是前方那座废旧不堪的钟鼓楼。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停住脚步,远看那钟鼓楼废弃依旧,蛛网遍布,窗棂蒙尘,上面有官府封贴的十字杆,怎么也不像有人的样子,怎生现在便能发出洪亮钟声?

        还未等众人明白过来,但听得楼内传来轻微的哒哒火石相击之声,接着二楼一扇窗户亮起橘黄色灯烛之光,将一个人影映照在窗纸之上,那人先是侧身静立,幽幽然不动,随后猛地转过身来,身形畸变,朝窗棂过来,扑在窗纸之上,口中呜呜有声,好似随时要破窗而出一般,撑得窗纸和十字杆格格响个不停。

        楼下番僧和武士见此情形,都是吃了一惊,还未等众人有何反应,那房间灯火突然熄灭,方才的人影归于寂灭,无影无踪。

        众人骇然相顾,朴容萨上下打量面前的钟鼓楼,冷笑道:“原本想借此楼躲避追击,没想到撞进妖鬼之物的巢穴了,真是失算。不过也罢,我管你什么魑魅精怪,都给我出来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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