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危机爆发
疼痛从我的左半边脸颊蔓延开来。
我的拳头砸在了石柱上，力道大得让我拳面发麻。
面前的纯种女性被猛地拉向一旁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直到超级小子从侧面绕到我正面，攥住我的手腕冲我吼起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是他揍得我打偏了。
“怎么连你也不分轻重了……该死的！给我清醒点！别忘了你是谁，漂移少女！”
我脑海中升起失落的情绪，但同时从心底涌出的还有庆幸。超级小子的声音像是给我打了一针强心剂，我大口呼吸着，企图通过与他对视来让自己冷静下来。在我一向的印象中，超级小子都是恐怖的象征，只要看一眼他的眼睛我就会觉得发冷……
然而这一次，他的眼中没有以前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他微微张着嘴，眉头紧蹙，让我难以相信——那是悲伤吗？超级小子脸上，真的流露出了悲伤吗？
——你可是漂移少女。他说。
——我是漂移少女。
我在心里默念。
——我是出师于火星猎人的少年英雄。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超级小子确认我不会再突然暴起，才放开我，回身挡在还在大放厥词的鲨克王和纯种的几人中间。
——超级小子已经不仅仅是一开始那个暴躁的男孩了。是因为他此前一直没有面对真实世界的机会吗？来到人群中后，他的成长速度简直惊人。
我游到梅根身边，她以一种比超级小子更友善的方式握住我的手。
卡尔德强行叫停了这场纠纷，两拨人马不欢而散。我不敢想象在自己做出那种冲动行为后，拉甘会如何看待我。于是，我刻意回避开亚特兰蒂斯人们，把头扭向另一边，却正好注意到那个纯种女性满含怨愤和恐惧的双眸向这边扫了一眼。
——我这是明知故犯吧。暴力只会带来坏的结果，我知道的。外来者插手亚特兰蒂斯内部矛盾，会让矛盾更加激化，我也知道啊。
强烈的内疚与悔恨促使我习惯性地寻找日常带在身边的氪石小刀，没有找到口袋才让我想起这身是水下制服。
——这样也许更好。
我模模糊糊地想。
——我的血液这种污浊的东西如果在这里流出来，会玷污了海水吧。
……
“我拿了蟹饼过来，临睡前真的不吃点吗？”
晚上，梅根第一个走进卧室，来到我睡的豆荚舱旁边，柔声劝道。
“不了……谢谢。”逃避了晚饭的我努力回忆着语言礼貌的常识，指了指脸上的呼吸器。“中午吃得足够饱了……而且把这个摘下来再重新戴上去有点麻烦……”
“晚饭是一定要吃的。”跟在梅根后面走进来的卡尔德打断了我。“希恩，比起超级小子和梅根，你好像不太适应豆荚舱，还是带上蟹饼去生物飞船里睡吧。”
我清楚，脾气好如卡尔德，应该是真的在为我着想，但一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事，我就不由得猜想他是不是对我感到了厌烦，想要赶我走。我想，独处一会儿应该会有利于我冷静下来，于是我顺从地接过梅根手里的食物，对卡尔德低下头，今天下午第一次向他开了口。
“对那位女性动了粗，实在很抱歉，希望没有造成大的困扰。”
“没关系，希恩，你并没有真正造成什么损害。”卡尔德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如既往地微笑着说。他的语气正如我在比亚利亚的沙漠里自觉回想起的那段回忆里一样友善，让我稍稍安下了心。“我没想到这次回来会遇上这些事，加斯说得对……传统的偏见一直潜伏于和平的表面之下。我才该抱歉，将你们卷入了此等混乱中。”
“没那回事。”我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里的食物。“特别的景色也好，多样化的居民也好，潜藏的纷争也好……全都是亚特兰蒂斯的个性所在。这里和陆地上一样，是复杂而真实的国家！我很高兴能了解亚特兰蒂斯的文化，也很高兴能了解你的故乡——”
说着说着，我意识到自己又太激动了，连忙住了口。
——是因为上午跟拉甘聊了那些诡异的情感话题吗？感觉在卡尔德面前有点刹不住车啊。
不过现在这时机太差了。且不提卡尔德对我完全没意思，就算只看现在气氛紧张的环境与魔法学院各位之间剑拔弩张的状态，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这时，超级小子也游了进来，梅根拉上他一块儿发表起了对海底世界的看法，我从他身侧绕出屋，穿过几条街道，钻进停靠在一片空地上的生物飞船。
然而，在我吃了晚饭，尽情diy了一番生物飞船内部，终于玩够，打算变出一张床时，通讯器显示有新的呼叫打进来了。
“喂？”我一顺手就接了起来，结果发现打来的是妈妈，不禁后悔自己该早点睡觉然后无视这通呼叫。
“张辛！方便接电话吗？”妈妈的话很客气，但语气显得很不快，她甚至叫了我的全名。
“有……什么事？”我紧张兮兮地反问。
“你在哪儿？我刚刚联系了你们的山洞，那边的负责人告诉我你们的任务早就结束了，那你为什么一直都没回家？你忘了今天周几吗？”
面对妈妈的质问，我感觉自己已经哑口无言了，徒劳地试图把她的注意力扯到别的地方去：“这都几点了？难道你没睡吗？”
“正是因为快到睡觉时间我才决定打给你的！”
听到妈妈的回答，我按住飞船的内壁，让灯亮起来，外面的波塞冬尼斯街道上已经没有人了，俨然已经是深夜。这时候，“嘭”的一声突然很不适时宜地在飞船内响起，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像是撞在了飞船外壁上。我吓得一窒，一边拖长了语调说“我在亚特兰蒂斯，可能跟你那边时间不一致——”来为自己想出一个好借口争取时间，一边手忙脚乱地操控飞船打开一个门。
可还没等我钻出去查看情况，就见图拉从那个门冲了进来，她一看到我，就讲了一大串亚特兰蒂斯语，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情况，通讯器还放在耳畔，我不想让妈妈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只能半张开嘴歪了歪头，想让图拉知道我现在听不懂她说话。她顿了一下，问：“canyouspeakenglish？”
我连忙点头。
图拉看上去松了一口气，她用流利的英语说下去：“湄拉王后被海洋领主抓走了，奥姆亲王找到了两个疑似清扫者巢穴的地方，卡尔德和你们的另外两个陆地朋友去调查其中一个了，但他们一直没回来，甚至没有传来消息，我们得快点去支援。”
——这危机爆发的时机太巧妙了。
我又用力点点头，随后转而用回中文对通讯器对面的妈妈说：“亚特兰蒂斯的王后有危险，我正在亚特兰蒂斯帮海少侠的忙——而且事发突然，我们还没来得及告诉蝙蝠侠他们呢！不说了，我得走了！”
我掐断通话，把通讯器留在自己刚捏出来的床上，跟着图拉离开了飞船。路上，我才有机会向她表达自己的疑问：“我读到过海洋领主相关的案卷……可他与清扫者又有什么关系？卡尔德他们……去哪儿了？”
“海洋领主一直致力于挑起亚特兰蒂斯内部的争端。”图拉解释道。“我们一直怀疑清扫者就是被他煽动的。既然我们之间的翻译链接断了，那么也许梅根遇到了危险——最坏的可能是，他们三个都被海洋领主制服了。加斯去找鲨克、布拉伯和拉甘了，奥姆亲王说他只看到卡尔德带着两个朋友，所以我想你可能在飞船上，没注意到王宫那边的骚动……还好你的确在这儿，走吧，我们去找罗瑞。”
我感觉自己完全接不上话，这一天来，我没跟图拉说过几句话，所以对她的了解不是很深入。此时，她在危机中展现出了作为魔法学院服役的高阶学员所拥有的优秀素质，尽管某种意义上我也羡慕她，但面对她时，我却没有产生针对她的负面情绪，也许是因为她的带领能够让我感觉到安心。
——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只要跟随她的脚步，去做她让我做的事就好了……不，等等，她刚才说了谁？鲨克？那个鲨鱼人？这个超级需要担心好吗！
一想到鲨克王凶悍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打了个颤。
“他们会讲英文吗？”我试探着问。
“我和加斯都会讲，罗瑞应该能听懂你的话，布拉伯和拉甘还在初学阶段……不过交流问题不用担心，跟上我就好了。我们一起去找梅根。”
我们去人鱼姑娘的住处把她叫了起来，她听说了情况后，二话不说就加入了我们的队伍。我们在学院外与加斯他们汇合，所幸鲨克王一心去对付清扫者，没把被吵醒的怒火撒在我们身上。
——投入。集中精神。
我深呼吸着，在脑海中提醒自己。
——我是漂移少女，是少年英雄，不是什么一点就着的炮仗。
在一处峡谷，我们发现了一群清扫者，他们像是正围攻谷底，加斯稍微判断了一下形势后，迅速展开攻击。随着他吟出咒语，剧烈的漩涡从他身周盘旋开来，将一众清扫者卷入其中。他与图拉手臂上亮起蓝色的图案，就像是卡尔德用魔法战斗时一样，而其他人没有使用魔法，直接上前肉搏。
我避开漩涡，兜了个圈冲向峡谷另一侧的清扫者，这回我没有与他们直接肢体接触，而是提高游泳速度，用我带起的波浪使他们失去平衡，并乘机夺走他们手中的武器。
“这儿！漂移少女！”加斯的声音传过来，我挺惊讶他记着我的名字，转过头，看到有一个规模小了点的漩涡冲我这边涌来。
——他想让我干啥？
我一边猜测，一边把怀里抱着的武器扔向漩涡。加斯操纵漩涡将武器接了进去，随即将它们砸烂在一旁的岩石上。
——其他人那边怎么样了？
我环顾四周，看到峡谷中几乎被嵌进石壁的卡尔德、梅根和超级小子正在爬起来，随着梅根恢复意识，我又能听懂周围的亚特兰蒂斯人在说什么了。图拉正与加斯背对背作战，布拉伯和拉甘分别与两个清扫者缠斗，而鲨克王一拳揍在一个清扫者脸上后，张开血盆大口向他咬了下去，罗瑞则眼疾手快地冲过去，用尾巴将那个清扫者从鲨克王嘴下拍开了。
“拉玛瑞斯，别再这么做了……如果你真心想做我的朋友的话……”只啃下一块斗篷布料的鲨克王瞪着人鱼姑娘，恶狠狠地威胁。
“呃……你牙齿里……有东西……卡住了……”罗瑞的眼睛不住瞟向他牙缝里那块红色布料。
“总没好事啊你。”鲨克王没好气地咕哝着，伸手去扯嘴里的布。
——总，总莫名地觉得，他们关系也没那么糟……
我把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继续寻找是否还有没被制服的清扫者。
“我们胜券在握了。”加斯对正在游向他的卡尔德说。
“然后我们举行盛宴！”鲨克王意犹未尽地盯着面前的一个清扫者，像是还想再试试咬上一口。
“我们还没有——”罗瑞刚想教训他，突然捂住脑袋痛苦地叫出声来。与她同样反应的还有鲨克王，他费力地从牙缝里挤出对她的抱怨：“拉玛瑞斯……你这……乌鸦嘴……”
“发生什么了？”我不知所措地寻找图拉他们的身影，却看到她搀着看上去十分无力的卡尔德。
“突然间……身体变得好虚弱……”卡尔德艰难地喘息着，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海洋领主成功了！”
一个熟悉得刺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尽管才见过一面，但我还是通过嗓音认出那个穿着遮面斗篷的人是那个纯种女性。她兴奋地攥紧了拳头：“这群杂种正在被清除！战斗的形势已经转变了！”
“首先干掉鱼头人！然后对付纯血叛徒和那些陆地人！”另一个清扫者用粗哑低沉的嗓音嚷道。他们纷纷拾起还能用的武器，向他们身边最近的非纯种发起进攻。
虽然我还是搞不清原理，但我知道简而言之就是非纯种的大家被刷了一层debuff，现在发挥不出力量，自然也抵御不了攻击——
我注意到那个声音低沉的清扫者挥起一柄发光的棒子砸向了拉甘的脑袋，立刻俯冲过去，将那根棒子从他手里踢飞。
“不准管我的……朋友，叫鱼头人！”我咆哮着抓住他的领子，学着亚魔卓的动作带他高速转了几圈，然后丢出去砸中了另一个正冲向罗瑞的清扫者。
——哇哦，还真好使，怪不得亚魔卓那么喜欢扔东西。
我不由得咂咂嘴，这时，一片乌黑从某处蔓延开，让我差点以为是罗宾扔出了一颗烟雾/弹，黑色遮蔽了我的视野，在我失去视力前的最后一秒，我看到本来正沉向下方的拉甘用力游动几下，挪过来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是图普的墨汁！他在打掩护……”他在黑暗中攀上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说。
无法使用视力后，我的听觉变得很敏锐，我不仅能听见他的声音，还能够听见图普在嘱咐鲨克王保持安静、图拉在主张逃离这里找地方休整、超级小子在说“没关系，我能看见”……
这句话点醒了我，我可是有红外视觉的人啊！经过一天前在比亚利亚的两次透视后，我对红外视觉的操控已经熟练多了。我眨了眨眼，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看到了黑雾中的情形。虽然看到的东西颜色都有所变化，但这影响不大，我能清楚地分辨或不敢轻率移动、或像无头苍蝇般乱游的敌人与同伴，还有精确打击着清扫者们的超级小子。
“清扫者交给你了，超级小子，我带人撤到图普那边去。”我用仅仅以超人的听觉才能捕捉到的音量报告自己接下来决定要做的事，看到超级小子点头后，我握住拉甘无力地搭在我肩上的手腕，游向其他人，引领他们离开这漆黑一片的水域，来到已经脱离险境的图普与他带着的鲨克王旁边。
过了一会儿，黑雾散尽，从中现身的是凭一己之力打倒了所有清扫者的超级小子，他将这群人绑起来，图拉、加斯与卡尔德商量起了下一步该怎么办的问题。
“梅根——火星少女呢？”拉甘靠在布拉伯身上，疑惑地问。
“她已经趁乱潜入巢穴内部了，我们这就去接应她。”卡尔德揉着太阳穴说。“你们现在无法战斗了，接下来交给我们吧……”
“你和罗瑞也一样。”图拉劝道。“让漂移少女、超级小子、我和加斯继续战斗就行了。”
卡尔德坚持摇头：“海洋领主太危险了，而且我们都不知道他是否还有伏兵……”
“而且。”罗瑞浮到图拉面前，平和而坚定地说。“如果我们这些‘鱼头人’都不为我们自己的战争而战斗的话，纯血者们岂不是又有了蔑视我们的新理由？”
图拉和加斯看了看彼此，似乎默许了卡尔德与罗瑞的选择。卡尔德忽然游向我，拦在我面前。
“希恩，能拜托你跟他们一起回波塞冬尼斯吗？”他用我好久没从他口中听到，令我甚感亲切的英语问。“我希望能尽快把这些清扫者交给警卫，也希望大家能尽快回到安全的地方休息。我们需要你和超级小子中有一个人陪同不能战斗的各位，万一又需要让图普来做掩护，这里只有你们能使用透视能力带他们逃走。”
“可我觉得——”
“拜托你了，你是最适合做这个任务的人选。”卡尔德抬起手，扶住我的肩膀。他手掌的重量让我体会到自己责任之重，而他浅色眼眸中流露出的托付与信任更是让我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本来还因无法亲自去揍海洋领主而失落的我立刻用力一点头：“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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