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录制地点在沈誉家附近的一个古镇里，沈誉再次拒绝了姚镜知的汽车邀请，骑上自行车就去了。
他现在已经能够骑跟着手机导航准确到达目的地，习惯性提早来的沈誉将自行车停在离节目组定下的汇合地点——城门口，不远处的一座亭子旁。
亭子的名字很简单，就叫送别亭，与珩朝京城外的十里长亭颇有相似之处。
而这座古镇，也像极了缩小版的京城，令沈誉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沈誉见时间还早，抬脚迈进亭子里，望着城门出神。
过去的种种如云烟在沈誉眼前浮现，曾经，他就在这里送别过那位毒害了自己的“挚友”，又在这里迎接了他回来，并亲手让他将自己推入深渊。
沈誉想，哪怕他生生世世没有轮回转世的机会，只要能手刃仇人，他下十八层地狱也甘心。
如今沈誉对那人，只有无穷无尽的憎恨与厌恶，骗取了他那么多的信任和感情，沈誉只觉得恶心至极。
若再遇见，孤定然不会饶过他。
沈誉目光清冽，将视线移到城墙上方，节目组在上面插了几面带有综艺logo的旗子，旗面随着风飘扬，同时也吹起了他额前的碎发。
早春还夹杂着晚冬的阵风没有半点温度，从亭外看，犹如一副萧索寂寥的背影图，画中人孤独尽显。
“这是哪位文人骚客，一大早就在这伤春悲秋呢？”
一句煞风景的话，唤回了沈誉游离在城墙上的魂魄。
沈誉心神俱裂，这声音、这说话的语气，纵使跨越了千百年的时光，沈誉都不会忘记。
汪亦泽。
他的“挚友”，他的至仇。
如果说只是凭借声音无法判断出是否是他，那么接下来的一切，沈誉并不觉得是巧合。
沈誉转过身，那人就站在石阶之上，矮了他半截。
即便是这样俯视的角度，沈誉一眼便认出了他。
简直和前世的汪亦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眼角内侧的痣都未曾改变。
“哟，原来是个美人啊。”那人也看清了他，用刚才的语气开口继续说道。
汪亦泽前世只对他有过一次这样不敬的态度，就是在自己喝下毒酒之后。
沈誉中毒时很想知道，汪亦泽怎么能在自己身边忍这么久？又伪装得如此天衣无缝？
却没有机会问出口。
沈誉一直沉默不语，那人也不觉得尴尬，自来熟般往下说去：“你好，我也是来参加《时光环游记》的，我叫汪亦泽。”
果然。
沈誉没有认错人。
沈誉原本不信鬼神之说，自从来到现代，遇见了许多巧合，就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常人难以解释的东西。
不仅除了自己换了个身体外，其他并没有过多改变，还有醒来后他接二连三地遇见带有故人影子的姚镜知和霍千山。
以及与他关系算是扯得最深的晏景从，同他的过去并无半点关系，沈誉才从这种念头中抽离。
可刚过去一天，还没待他接受这个想法，便让他遇到了与自己隔着血海深仇的汪亦泽。
从样貌、嗓音、态度，无一处不是最后与他撕破脸的汪亦泽。
沈誉从这一刻完全相信了，世间有神明、有轮回，也一定会有因果报应。
所以并不是他的功德没有攒够，而是神佛给了他能看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机会。
不过汪亦泽似乎没有了前世的记忆，连装模作样也懒得给沈誉了。
沈誉盯着他眼角内侧的痣，说出来的话都带有藏不住的杀气，又生生被他掩饰了起来：“沈、誉。”
汪亦泽颇为高傲地点点头：“我知道。”
“来之前我特意在网上搜了搜，”汪亦泽站在台阶上也不上去，一只脚放在原地，另一只脚迈出来好几个石阶和沈誉的齐平，边晃边说，“他们都说你是花瓶，我看照片还不觉得，结果今天见面，果然长得不一般。”
是了，这就是汪亦泽最真实的一面，沈誉临死前见的最后一面。
本性如此，无论他到了哪里，有没有前世的记忆，刻在骨子和灵魂里的本性是不会变的。
被汪亦泽再次这么对待，沈誉反而不恼怒了。
起码他没有伪装诓骗于他，也没有再给自己一杯毒酒不是？
刚开始踏进送别亭，沈誉忆尽前尘事，对汪亦泽是满腔恨意，才心生出再见不会饶过他的誓言。
如今神明有灵，真的让他的仇人原原本本、毫无改变地来到自己身边，沈誉却不打算立即报仇了。
一是从古至今延续下来的律法。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沈誉不能无故残害他人性命，这对原主和自己来说，代价太大，不值得。
二是不能让神佛觉得自己胜之不武。
汪亦泽没有前世的记忆，即便此刻将他斩杀，沈誉丝毫不会有手刃仇人的快感，汪亦泽也会有和他前世一样死得不明不白的疑惑。
既然神佛给了他机会，他也不能趁人之危，起码要等到汪亦泽恢复记忆了再说。
更重要的是，沈誉要的是正大光明的报仇。
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前世初见汪亦泽，沈誉就陷在了他精心谋划的一场骗局里，此后越陷越深，直到把自己推入深渊，置于死地。
只是从今以后，骗局依然在，幕后主使却是换成了沈誉。
他在暗处，汪亦泽在明处，沈誉有这个时间和耐心，同他慢慢去磨。
沈誉出生即被立为太子，很快便调节好了心绪，他淡淡扫了眼汪亦泽，平静回道：“不敢当。”
简单的三个字，竟令汪亦泽感受到了极强的压制感和尊卑感，从他的角度来看，就像是沈誉在睥睨着他。
汪亦泽不悦地皱了皱眉，想要直接跨上台阶，和沈誉并肩。
可他的两条腿横跨了五节台阶，哪怕他再有身高腿长的优势，也在跨越最后一节石阶时，最下面的脚没有踏完全，鞋尖踢到了石制楼梯的纵面。
脚趾连心的痛处瞬间冲击到大脑，汪亦泽感觉自己的脚指头都要掉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狼狈地往前栽了几步，才堪堪停了下来。
“没事吧？”
汪亦泽疼得冒汗，听着沈誉这句满含关切的话，他丝毫没有被关心的感觉，反而听起来像是带着嘲笑的风凉话。
他的脚指头更疼了。
该死，一个花瓶哪里来的优越感？
汪亦泽忍着疼痛抬起头，朝沈誉看去。
沈誉表情淡然，眉眼间似乎还有冷气，看不出半分幸灾乐祸。
尤其是那双眼睛，干净透亮，染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冽，倒显得汪亦泽刚才那番像个跳梁小丑一样。
汪亦泽气急败坏，正想张口数落，没曾想沈誉睫毛微眨，视线移过来，他的心猛然一颤。
自己竟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汪亦泽后知后觉。
脚上的疼痛分毫没减轻，汪亦泽感到自己的心脏也跟着快要疼了起来。
他缓解疼痛般地缩了缩脚趾，突然看见沈誉身后的亭子外立着个人。
汪亦泽大喜过望，立马高呼：“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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