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因何恼春风（一）

清风淅淅穿过密叶，几片花叶坠落，轻盈无声。淡蓝烟雾笼罩在树林上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香草味，暮春的巴黎宁和、优雅。

        秋晴准时来到詹妮太太的房门口，住了大半年郊区，她终于在新学期起始之际联系到一处合宜的住处。秋晴环顾四下，只见一片阳光歇在卵石径口，安静若水，公寓门口亮着一树粉花。

        “太太就住在这里。”

        带路的是詹妮太太的邻居，几十年的老街坊，对这一带了若指掌，他颇有礼貌地止步于门前，细心提醒道：“如果您已经跟太太约好见面的时间，只要叩几下门就可以了。”

        秋晴谢过。这个年迈的法国男人热情而啰嗦，咕哝几声似是自语，“太太很少将房子出租给别人，据我所知，上次有位留学生租了她的房子，不过彼此好像相处得并不愉快。您知道，詹妮太太独居很久了……”

        “我谢谢您。”秋晴冲他笑了下，她无心关切他人隐私。

        “您是哪所大学的学生？这附近有索邦大学、天主教大学……”

        “天主教大学。”

        “好学校。那么，祝您愉快。”

        老街坊言未尽欢，悻悻离去。巴黎古旧街巷大多狭窄曲折，行人背影消失得突然，秋晴抬望一眼公寓石檐，一只花斑鸽子蹲在石雕花栏边。细风拂动鬓边散发，隐有轻妙花香递送鼻端，新环境容易愉悦人的心情，一抹微笑不知不觉含在唇际，秋晴叩响詹妮太太的大门。

        几记叩声敲落，门打开了，一枝拐杖探出门槛，随即而出的是位白发皤然的老太太。詹妮太太年近八十，发丝银白有致，缀了顶法式小呢帽；黑呢大衣，黑色皮鞋，衣角露出一方银灰色的裙摆，反着靡靡细致的丝绸光泽。抬脸之际，一抹艳丽的口红尤为瞩目。

        詹妮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小个子黑发女孩，琢磨着她的来意。暮春，天气尚未暖透，微风犹带轻寒，秋晴一路小跑而来，反而难抵暑意，她鼻尖冒了汗，怀里还抱着一大袋书，伶仃模样倒像是个小姑娘。阳光下，女孩笑靥如花。

        “您是……”

        “您以后的房客，太太，我们约好了今天见面。”

        “是今天？”

        “是的。”

        “您没记错吧？”

        “没有记错，是今天。”

        秋晴很肯定地回答，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容易忘事，她不想出什么乱子，巴黎的房子太难找了。

        “这么说是我记错了……”

        詹妮喃喃自语，竟有点儿伤心。她回望一眼深长的走廊，又回头，“能另外约个时间吗，我今天有事要出去，阁楼的房间我还没来得及让佣人收拾。”

        “我后天就要上学了，太太。”

        秋晴解释着，她见詹妮没多大反应，提高嗓门重复了一遍，“后天我要上课，太太！”

        “知道了，知道了。”詹妮提起拐杖敲了几下卵石径，“我的耳朵好使得很。”说罢，转身使唤佣人，“阿莲——”

        人走过去了几步，又返身。日影飞落檐角，淡似夕照，秋晴背对着阳光，光线勾勒出她纤小的身躯，亮晃晃令人视觉张偟。詹妮微眯起眼，向前一步，轻问：“您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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