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因何恼春风（六）

“是几座被人遗忘的墓室吧，还是因为年代太久远，至亲人都已不在，无人惦记……”阴冷碜着秋晴，她转身走出阴影。

        阳光倾斜着从两棵枝丫繁茂的大树间弥漫进来，亲吻着肌肤，寥寥逐去适才峭寒心事。一束树枝低低地垂下，倒倚在一座墓碑前，没有悲欢的姿势。

        秋晴望去。墓碑上镶嵌着张照片，黑白照。

        他很年轻，非常英俊。他的笑容并没有因为公墓长久的阴暗和枯寂而受到伤害，唇际浅淡的笑意依旧明亮，恍然若梦。

        干净的大理石基面上放了束小菊花，沾了晚春细雨飘过的痕迹。

        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哽在心头，秋晴不由小退一步。风生悄悄，卷起落叶如蝶，远处，隐约传来风吹铃索的细音。

        墓碑上的碑文深深刻进去，由于年日久远，词貌诡辨。秋晴轻读出声。

        antoinedechevalier

        1921—1945

        ilaima。

        安东尼德舒维利埃

        1921—1945

        他爱过。

        阳光送过金合欢的影子，傍坟栖止。冷香拂拂上双腮，四周静谧得仿佛早已入了夜。

        秋晴回到阁楼时，日影刚转过窗台。墙角的箱子被搬走了，阁楼空旷了不少，看着一尘不染的房间，她觉得有点累，人半倚在床上，望着角落发起了呆。

        秋晴知道安东尼去世得早，只是没想到他死时是那么年轻。他还那么年轻……秋晴一阵怔忡，她忽然想了解得更多些。

        阳光照得房间暖暖的，倦意涌上全身，秋晴蜷缩着身子，阖眼浸入梦乡。

        梦中，巴黎街市漫声流美。一轮胭脂般的落日渐渐沉落，等最后一缕霞色消去，清美的月色如水晃漾，照得天地清澈澄明。

        一个身影飘荡在这广阔的天地间，他频频招手，渐行渐远。

        身影由于距离凝固在视线里，尽头，半个月亮没入地平线，沉静粼粼血纹似的波光就有了一种分外妖冶的风情。真实得令人窒息。

        秋晴清晰记得梦中的那张脸，同墓碑上的照片如出一辙。梦中，一双钟情的眼睛在微笑，风细断还续，轻扬起他的发。

        这梦境是悲伤的，秋晴分明品尝到隐蔽在梦境深处的一丝挥之不去的离别意味。

        “对你来说，我只不过是个陌生的过路人；对于我，你也是。你究竟想要表达什么……”秋晴喃喃自语，她起身拉开窗帘，和煦的阳光踊跃地流入，映亮窗棂，一只斑斓爬虫在暖和的阳光下匍匐前行。

        日渐西沉，花斑鸽子又密密麻麻歇满线缆、檐角。面包店门客渐少，秋晴进去点了份羊角面包，面包师随送了杯热巧克力，热情招呼道：“这是面包师傍晚的礼物，送给爱笑的女孩~”

        “谢谢。”

        秋晴双手接过，脸上笑意清澈，一扫下午疲累的神色。

        面包师兴致不错，他问：“您是新搬来的吧，住在哪里？”

        “詹妮太太家。”

        “我认识詹妮，我在这工作了几十年，从我爷爷开始就接管这条街的面包店。以前，这整片公寓都是太太家的，一直到街角……很少见她将房子租给别人，您是个例外。”

        “我小的时候，公寓就被改造了，以前只有一扇入口大门，就在那里……”

        秋晴顺着面包师的手势看去，玫瑰色霞光充斥整条卵石径，一片阳光歇在大公馆的美人石像顶端，细听下，隐隐有车轮飞驰而过的碎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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