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或我心真空（一）

巴黎，一九四四年夏季，阳光眷顾到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一个少年吹着口哨骑车经过公馆门口，阳光洒了他一脸。

        肖蒙站在书房门口，看着自己的士兵忙着将铁丝网又加厚了一圈，燃烧的废气熏黑了园角，仿佛一局夜色早早至于此。这个刚强的德国军人刚刚接到一则紧急命令。副官跟随其后，忐忑不安地观摩着他的心情走向。

        “将军，这是元首的命令。”

        肖蒙微敛眉心，“请你再重复一遍。”

        “必须要守住巴黎，如果失去巴黎，会影响战斗在世界各地的我军官兵的士气，从而产生灾难性的影响。”

        “当然！”肖蒙挺直身板，目光炯炯，坚守巴黎是他的信念，从他的铁骑踏进巴黎的第一天起，他就没想过有撤退的一天。他流露高傲神色，“我从没想过会再离开这里。”

        肖蒙停了很久，又说：“我指的是那个命令，请你再重复一遍。”

        副官调节鼻息，说道：“根据命令，在您所管辖的这个区内，所有重要的桥梁、交通要道等都必须布下地雷，随时准备把它们炸毁。万一敌军攻进巴黎，该市的工业必须处于瘫痪状态。”

        “四年前……”

        “那是四年前，将军。元首是说过不动巴黎一草一木，可情况并不如我们预料的那般完美。”

        “巴黎是座美丽的城市。”

        “她很美，美得让人窒息。”

        “如果毁掉她，这将会是一场悲剧。”

        肖蒙凝滞，披甲执戈这么多年，他从未怀疑过军令，除了这次。这句不受控制的话是口齿的初次失贞，他是军人，只有接受命令的权力。

        “柏林最近通过了一项法律，将于几天内执行。”副官咬字精确，沉声告诉肖蒙，“这项新法律叫‘连坐法’，将领如有亵渎军令，将惟其家庭是问。”

        午后，落了场雨，凉意在空气中涌动，随衣襟飘摆。火车站台行人稀少，秋晴将头发用发巾包住，彩巾下拂出几缕乌丝，含风轻摆。一位衣着考究的妇人坐在秋晴身边，她淡淡的妆容，唇上一抹桃色，手里拿着把祭奠用的花束。妇人将花束紧挨着秋晴放下，白花黑丝带有一半儿落在她的膝盖，秋晴觉得忌讳，悄悄地将身子往这边挪了挪。

        火车滑进站台，妇人起身，问起旁人，“这车经过拉雪兹神父墓园吗？”

        “是的，女士。到巴黎后，您只需转几站地铁即可。”

        心弦骤然紧绷，深深的恐惧笼罩着秋晴，她回头喊道：“安东尼！”

        道旁乔木密叶疯长，风过时溜溜清音带雨相续。安东尼回身，风扬起他的浅发，日光与金发消融，悠悠光影下竟看不清他的脸。两人对视着，秋晴依约听闻他低沉的言语，“你可以不去的。”

        火车开始行驶，秋晴再问：“你会来巴黎吗，会回来吗？”

        车加速前行，安东尼的身影急速向后抛去，秋晴把着窗口，冲他喊：“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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