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或我心真空（三）

夫人款款起身，抚过垂滑至地的纱帘，长长的睫毛些许抖颤，“也许我又要离开这里了。”

        秋晴不明其意，“太太要去哪里？”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虽然陌生，起码不必每天担惊受怕。秋，你去叫瓦妮莎过来。”

        瓦妮莎在另一个房间，正与肖蒙的女秘书乔安娜打得火热，她提着一件刚刚做好的金灰色晚礼服，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照您的身材裁剪好的，用的是巴黎特有的绸料，晚会上的贵太太们都穿这样的料子。”瓦妮莎有了轻许谄媚的意图，全神贯注地观摩着眼前德国女人的脸色，没发现朝她打手势的秋晴。

        乔安娜很满意裁缝的手艺，一敛往常冷若冰霜的神情。秋晴站在门外，她对穿制服的德国人有抵触情绪，无论男人女人。耳边叩响细微的脚步声，秋晴回头，看到舒维利埃夫人正往这边走来。

        “太太。”她轻呼。

        舒维利埃夫人立在门口，脸上逐渐纠结出愤怒，她无法忍受自己一向信赖的私人裁缝正在向一个德国女人献媚，这对她是耻辱，更是伤害。夫人迅速转身，疾步隐出门外。

        高跟敲出的声音吸引了屋内的两个人，瓦妮莎拎着衣服站在原地，一脸不明事理的无辜。眉端稍稍挑起，乔安娜挪过脚步，慢慢地走近秋晴，眼里现出初相识的新奇与不友好，她在其面前站定，冷声问道：“你叫……秋？”

        “秋晴。”

        秋晴快速纠正她的错误，说来奇怪，她容许任何人这么称呼，唯独这个女人不行。乔安娜高大的身材给她一种巨大的压迫感，那双蓝绿色眼眸早已抹净女性的温柔神情，泛出战争特有的嗜血习性。她突然伸手抓住秋晴的黑发，润墨乌丝从指间流过，妩媚冰凉的感觉……乔安娜缓了脸色，动作也随即轻柔。微偏过目光，她说着：“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以为你活不长久，没想到你还活着，而且还挺讨人喜欢。”

        寒冷蜿游上背脊，秋晴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头发顿时扯得生疼。她打掉乔安娜的手，把头发向后拢去，眼里蓄满傲气，与她对立。

        “我活得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

        话说出口，紧张感滑过全身的肌肤，秋晴顿觉鲁莽，这个浑身蛮气的女人有着乖张的脾性，可能随时向人付诸武力。可她无法忽略自尊。

        “因为你不一样，你的头发、肤色跟我们完全不一样，这是我们无法容忍的！也许有一天，你会被送到焚尸炉，跟那些卑贱的商人们一起消失。”乔安娜挺直身板，“如果我接到这样的命令，会很乐意去执行，非常乐意。”

        瓦妮莎胆子小，控制不住地挤出一声尖叫，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乔安娜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小心叠好女裁缝为她做的晚礼服，礼服领口的珠片窸窣抖响，跳起点点亮光，连同她恶毒的眼神，直射过秋晴的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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