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漂亮的预赛
比赛有条不紊地展开了。
陆水一直和凤胜男在房间里看直播,本次比赛跳水项目有男、女1米板、3米板、10米台，男、女双人3米板、双人10米台，比奥运跳水项目多出了几个,但是没有男女个人全能赛。
混双存在以来的争议极大，不少人都认为这是国际制裁中国跳水队制霸的手段。因为亚洲女性选手之前的身高压得非常狠,而外国选手普遍偏高,从而在男女共同项目中更具有优势，毕竟男、女的技术分各3个,可双人同步分有5个。不管是女双、男双还是混双，重点都放在了“双”上。
但可能是天算不如人算，混双项目恰好给中国身材较高的女选手带来了机会,国内不是只有身高矮的,现役运动员中高个子的女生那可太多了,一反劣势。再加上中国运动员的基本功普遍扎实,只要这个项目成功入奥，不出意外还是梦之队的。
梦之队……陆水只在电视上见过他们，那是一支近乎完美的队伍。可这完美背后是数不清的血汗泪。
上午的预赛全是单人项目,陆水丝毫不担心水泊雨和顾风会掉出决赛圈。等到午后，单人预赛全部结束，陆水叫得上名字的人全部进入决赛,但校外的强敌仍旧不可小觑。
中午他随队吃饭,下午3点准时入场，电脑抽签，出场顺序为13号。然后是统一热身,3点30分换好装备准备入场，等3点45分，主裁判一声长长的哨响,混双3米跳板的预赛正式开始。
看台的东侧，各学校的高速相机大炮再次对准比赛场地，宋嫆已经连续直播3小时，喝了一口水后继续上阵：“现在直播间的同学们看到的就是混双3米板的正式预赛，和同性别的双人比赛相比，这个项目有人类性别不同造成的天然壁垒，运动员不仅要控制自己的身体，还要在短短的起跳预备之前观察队友的进度。下面第1个登场的选手就是本次夺冠热门之一，孟子晴和夏竹。”
说话间，两人已经从跳板起跳，大屏幕打出了跳水技术代码，向前翻腾半周屈体，101b，难度20。
陆水还在后台等待，他已经冲完热水，正在用特殊的吸水毛巾擦拭肩膀，当他听到101b的时候略有不解，1号组别首先被用掉了，难道孟子晴和夏竹放弃了大难度的107b？
两秒后，两人的101b已经完成，11名裁判打分，实得分一下拉到了516的高度，很有压力的开场。
紧接着一组又一组选手上场，等到第10位选手比赛时，陆水和凤胜男站到了跳板左侧的等候房间里，但是通过一扇门能够看到外面的情况。预赛不允许外人旁观，观赛席位的人必定都是比赛院校相关人员，他张望一眼，看到了明志鸿和女队总教练刘璐，队医林菲和江梦文。
以及他们身后十几身黑色队服，有男有女。
“紧不紧张啊？”凤胜男问，四水是全方位的双人跳新人，紧张才是正常。
“轻度紧张。”陆水回答。他在大学之前有过非常不好的经历，对周遭的态度非常敏感。共同参赛的选手或多或少都互相认识，只有自己是生面孔。
可从年龄来看，17岁已经不是小将了，应该是经验丰富的老将才对。周围有人好奇，也有人怀疑，这些态度陆水通通感知得到。
正想着，第10组选手完成比赛，平均分只有80，实得分48，虽然也很不错，可是和孟子晴、夏竹那一组差距很大。凤胜男拍了下他的肩，陆水拿着毛巾，走出了这个门。
跳水馆永远都是冰凉的。
除却水温，室温也低，选手身上的每滴水都在吸取人体的热量，所以镜头前的跳水选手每时每刻都在找热水和擦身。跳板有3块，运动员根据平时的练习习惯选择相邻的两条，陆水喜欢使用最靠左的这块，凤胜男用中间的。
他们一起踩上齿轮，调节好各自喜欢的硬度，最后用毛巾擦净双脚，将毛巾扔进跳水池，等待出水时使用。
背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两个人的姓名和所属学校，黑色带红道的连身泳衣和泳裤证明他们来自同一个战队。女生体态修长，男生肌肉精薄，两个人都很高。
第1轮，201b，固定难度20，陆水听话地等待着姐姐的口令。
而看台下方，关注这组的人不止是本校人员，更多的是对手。
夏竹正在擦头发，耳边多的是关于新人的讨论。其实他也对陆水很好奇，因为北体院收的8名男生里面唯独这个他不认识。
其余的，顾风、水泊雨、汪在晨，这都是老对手了，剩下的人说出名字也有印象，时不时在比赛中冒尖。唯独这个人像是水里冒出来的不明生物，可既然被北体录入，他一定有独特之处。
“诶诶，你们听过陆水这个名字吗？”
“没有，凤胜男倒是知道，大高个儿。”
“他们组的难度系数加成有人知道吗？”
“夏竹。”皮飞宇这时叫住他，“你和他们队关系还不错，他是不是就是训练赛10米台那个？大家都叫他妹妹头？”
皮飞宇也在北体集训，夏竹肯定了他的猜测：“对，就是他。”
“我怎么听说他以前不正常啊。”皮飞宇悄悄地说，“他市队的队友和我一个班。”
“看着没有不正常。”夏竹说话间第11组选手已经完成动作，实得分51。
分数一出，周围哗然。连夏竹也有些惊讶。他看向打分屏幕，第2栏是男子技术完成分，有效分值竟然是95，但同步分稍稍低了些，有一个75。
“跳这么好的吗……”虽然总分没有超过自己，可这已经是强敌来袭的信号，夏竹打定主意晚上要把陆水的比赛记录全部复盘，“周潼呢？”
“他靠后。”皮飞宇指了一下。
第27组，周潼和卫冰冰靠在墙上，两人显然对周遭并不感兴趣。
跳台下的关注不断，看台上的人也在关注比赛。目前只有两组选手的实得分超过50，一组是耳熟的孟子晴夏竹，一组是根本不认识的陆水和普通选手凤胜男。刘璐和明志鸿站在一排，两人正在对方才那组动作发表看法，陆水显然是一名非常难得的镜面选手，他的适应性特别好。
除了对身体的控制，这更需要长年累月培养出的观察能力和细心。只要后面不出大失误，明天的奖牌肯定是有一块了。
而林菲和江梦文的观察侧重点放在选手的身体伤痛和情绪上，两人的表情都不是很轻松，尽管开局的分数不错。
“分数还是有些低了，应该还可以更高。”虽然江梦文不是教练，可她和跳水生相处多年，已经是大半个行内人，“陆水的情绪有点不好，可能和他被狗吓到有关系，也可能和他入赛速度有关。”
林菲点点头，以她对陆水的了解，他很有可能是慢热型选手。这种选手放在跳水上非常吃亏，因为跳水环节不能重复，不像球类，可以一分一分追回。
“晚上我会找他谈谈。”江梦文拿出随身小本，在日程表上写下一行字，“胜男那边怎么样？”
“应该没事。”林菲愁眉不展。
顾风在最后排坐着，训练手册上画了一个又一个的人体。
宋嫆在最前排，原本已经疲惫的状态被带飞，重回兴奋：“刚才凤胜男和陆水选手的那一跳非常精彩，看不懂细节的同学们也不用着急，预赛是不带解说员的，但明天决赛直播间将会请到刘璐总教练为我们现场解说，让我们拭目以待！”
同一时刻，守在直播间的陈双完全坐不住了。“四水什么时候跳得那么好了？他进步好快啊！”
屈南对跳水不了解，但是从方才的直播画面可以看出陆水进步很大。但这种进步恐怕不是实力上的突飞猛进，还是和心态有关系。以前的陆水从来没想过以后，现在他想赢。
“明天下午我要请假去看四水比赛。”自从认真当了运动员，陈双从没有这样任性的时候，“叫上兄弟去看他。”
屈南将他拽到旁边坐好。“好，明天你过生日，我陪你去。”
路乐也守在直播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小璞玉接受第1次打磨，忽然看到一条不太友好的评论。
xx管好你自己：[怎么男选手的眼神有点直愣愣的，精神没问题吧？]
路乐气得猛灌两口浓茶，今天是人生首次蹲直播间，现在他要发首条评论。
一个平凡的跳水爱好者：[有没有网管啊？网管人呢？]
而陆水无从得知外界的评价，好或坏他都不去关注。等到5轮跳水结束，每队的难度系数都曝光了，他和凤胜男算是难度最高的，但并不是唯一的高难度组。预赛全部结束，他们轻松进入决赛圈，积分排名第3。
周潼和卫冰冰他见到了，感觉都是凶巴巴的人，排名第1。
夏竹和孟子晴排名第2，擦肩而过时夏竹叫了自己的名字，陆水进行了点头行为，社交顺利。
明天的决赛还是下午3点45分，但明天也是哥哥的生日。
“你怎么了？”凤胜男从女子更衣间出来，“是不是不高兴啊？你别紧张，预赛成绩又不计入决赛，每轮比赛都是清分制。”
“没事的。”陆水摇摇头，他并不是为比赛难过，而是他不喜欢哥哥生日这天。以前每到这时候他都会“发病”，现在他只想好好和哥哥说一句“生日快乐”。
“那就好。”凤胜男摸了摸他没吹干的发梢，右手掌朝上放在他面前，“别这么紧张，来，咱们玩一下我教你的那个游戏。”
“哦，好的。”陆水将下巴放在凤胜男的掌心里，凤胜男挠了几下，两个人一起离开了跳水馆。
混双3米板结束，参赛运动员都在往外走。这个项目其实还有一个特殊意义，就是女生带男生。无论是哪个国家，混双的配置都是年长的、经验丰富的女队员带一个年轻的、经验相对少的弟弟，所以这时候往外走的也都是“姐弟”组合。
回到住处，陆水先给哥哥和阿姨发信息，将喜讯告诉他们。吃完晚饭后各组例行开会，刘璐亲自指导，陆水认真做了笔记。等到小会议结束，陆水刚离开凤胜男的房间就收到了顾风的信息。
队长：[我在开会，他们在我屋里打扑克，你来410么？]
这一下午太忙了，各自有项目，陆水一直没见到顾风。他想去，可是一想到要去他卧室……
陆水：[不要了。]
发送完毕，陆水往325走，水泊雨显然回来过，他的行李箱是打开的。
陆水帮他将箱子盖上，蹲在地上思考。半分钟后，他离开房间，走向了楼梯。
就去看一眼，反正也不会进他的房间。
陆水踩上台阶，他喜欢去顾风出没的地方闲逛，不期望遇见，只会幻想那人在这里停留时是什么样。
反正队长在开会，肯定碰不着，陆水拐弯继续往上，抬头一眼，和顾风撞了个面对面。
偶遇突如其来，陆水的心跳顿时漏掉半拍，队长的眼睛有魔力，将他拉到面对面去凝视。漏掉的半拍心跳开始补全，心跳声冲得陆水耳朵里都是回响。
“四水？”顾风正在楼梯口看比赛回放，“你怎么上来了？”
“找金教练。”陆水撒谎不脸红，哪怕心如擂鼓。好奇怪，怎么会撞上呢？他不是在开会吗？
“哦……”顾风指了指身后：“那边。”
“谢谢。”陆水快速转身，骗术无懈可击。
“不对，我记得他下楼了。”顾风改口。
“哦。”陆水转向另外一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不过……金教练不是没有随行么？”顾风忽然又问。
陆水愣了一下，对啊。
顾风朝他走近，拦住了陆水的退路。“走吧，带你玩牌。”
“不要，我哥不让我去。”陆水直视他，他又逗人。
“你哥不会知道的。”顾风又笑了。
410是顾风和张清的房间，床上已经摆好牌局。这下北体院跳水队大一新生全部凑齐，好热闹，顾风也没有骗人，冷风开得很足。
“来，打牌啊！放松放松！”张清赶紧让人进屋。
“四水来，坐我旁边。”水泊雨也招了招手，拍了拍旁边的床。
陆水犹豫了一下，看到全队人都在才进去。他从没和这么多人打过牌，看什么都很新鲜。目光巡视一圈，屋里很凉爽，冷风吹到脸上很舒服。
他默默站到了水泊雨的身后。
“来，坐啊。”水泊雨把他拉过来，“坐，我带你。”
陆水坐下了，开始研究他手里的牌。
“我带吧，他不会。”顾风坐在了陆水的左侧。
牌局增添两个人，潘歌要重新洗牌，陆水一动不动地看着潘歌的手，像是要从洗牌中看出门道。8个人打两副牌，随着扑克牌陆陆续续发到手里，陆水开始想换牌了。
“不喜欢这个。”他把单数牌放到左手。
“直接打出去。”顾风理好了手里的牌。
“两人一组，你让他直接打出去，你给他兜着。”林鹿说。
顾风拿起遥控器，又把冷风调低了1度。“大王先出牌吧。”
大王在汪在晨和童嘉那组，牌局从一开始就不松弛，牌不好的人喊“过”，可是到陆水这里，他总是不会过，想办法把单数牌打出去。
“这个。”顾风有时帮他抽一下牌，扔出去。
陆水看着被扔出去的双数牌，悄悄地说：“那咱们能赢吗？”
“赢了你花钱请我吃饭么？”顾风把他手里的牌拿过来，整了一下，又还回去。
“我今天给过你钢镚，你不要假装不记得。”陆水提醒他，“队长，睡觉太多对记忆力不好，你要小心。”
顾风偷偷把自己的牌换给他，脸上有笑意。
牌局继续，张清扔出一对k。“队长，师体院说赛后想借几个人过去交换。”
“借人？”顾风也扔出一对牌。
张清补充：“他们不换a队，想换咱们b队的队员，说四水和童嘉的身高合适。他们请了两个新教练，据说都是国赛资质。”
童嘉一听，嗷了一嗓子倒进潘歌怀里：“爹鱼救我，我不去。”
水泊雨笑了一声。“顾风，走牌了。”
“先抛开教练资质，换人他们配么？”顾风从陆水手里挑出两张牌，扔到桌面上。
“他们队的王沛可挑战过109c。”林鹿说。
“那是他发育关之前。”顾风又开始帮陆水整牌。
“队长孙迴还被国家队注意了。”张清说。
“他能带出刘波，说明人品不行。”顾风将牌还给陆水。
陆水双手持牌，每个人手里的牌都见少，床面上的牌越来越多。其他人说着什么他并不关心，等到下一圈轮到他，他先打出了一对“8”。
很小的对子，牌局到最后再这样打很像在帮别人走牌，只要其他人有大对子他手里所有牌都走不掉。
可是陆水知道别人没有了。
“漂亮。”顾风突然说，紧接着陆水打出了一串同花顺，全部都是黑桃。
“我靠……”林鹿往后一躺，“队长你帮他赢的。”
“没有我你们也输。”顾风手里就剩几张了，“他算牌，只要让他打上一会儿，就能把你们手里的牌大致算出来。人少他算得更快。”
陆水已经打完了自己的，明目张胆地靠近水泊雨，看着他的牌，开始思考怎么让他下一个赢。
牌局持续到9点半，教练挨个打电话让他们回房间才算结束。陆水跟着水泊雨离开，下楼时多看了410几眼。
回过头时，水泊雨正看着他。
“怎么了？”陆水问。
“没事啊。”水泊雨什么都没说，“走吧，回屋我给你开小灶。今天你比赛我看了，明天再放开一些就好了，别灰心。”
陆水被他揽着肩膀往下走，这次没有点头，因为他对下午的表现并不是很满意。归根结底还是比赛经验太少导致，如果高中时期自己多参加一些比赛，差别会很大。
走到325门口，他手机响了。水泊雨先进屋，陆水站在门口接张钊的电话：“喂，你好。”
“你那边都挺好的吧？”张钊坐在北门的传达室里，脚边放着十几个大西瓜。
“挺好的。”陆水说，“谢谢你。”
“不用谢，今天我儿子吓着你了，我大宝贝儿已经对我们父子俩进行了深刻的教育。”张钊说，紧接着语气含糊起来，“那个什么……你晚上和谁住？”
“和水泊雨一个屋。”陆水点头，“他很好的。”
完了完了，这算是官宣了？张钊很后悔，自己还没来得及考察水泊雨呢，于是说：“但我觉得他可能不是很会照顾你，你问问教练能不能换个房间，我觉得顾风和你睡一个屋也可以啊……喂？喂？”
还没说完，电话已经挂断，张钊百思不得其解，刚好苏晓原带着他几个队员走进了传达室。
“就是这些。”苏晓原指了指地上。
“又是西瓜啊？”其中一个队员叫苦连天，“嫂子你能不能管管我们队长，别让他再买西瓜了，这两年我们就没吃到过一个红瓤的……”
“给你们买西瓜还提意见了？”张钊把其中一个瓜踢过去，“生瓜就不能吃了？有的吃就不错了，你回去和那帮大一的说，谁再敢把瓜扔了晚上我练死他。”
“行行行。”几个队员不再多嘴，拿着装篮球的网兜把大西瓜搬走。等人走后，张钊颠了下大腿：“苏哥，坐。”
“不许瞎说。”苏晓原才不坐他腿上，而是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你给四水打电话了吗？”
“打了啊，他给挂了，一会儿发信息再问问。”张钊说，身子一歪靠住了苏晓原单薄的肩，“带孩子太累人，还是谈恋爱舒服，来，抱一抱。”
另外一边，陆水两手捂住手机，惊魂未定。张钊他为什么要那样说？难道他发现了？
没等他想明白，哥哥的通话又打进来，陆水缓了缓才接：“哥，我在房间里了。”
“你和谁一个房间啊？”陈双上来就问，“不会和你队长吧？”
“不是的。”陆水回答。
陈双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那行。明天哥请假，去看你的决赛。”
“好，明天我一定会好的。”陆水满心打算着明天怎么给哥哥过生日，突然又想给队长拉好感度，不然明天见面可能会尴尬，“哥，队长今天夸我了。”
“他会这么好？”陈双半信半疑，“算他开窍，他夸你什么了？”
“漂亮。”陆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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