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真的要走吗

年后又过了一个星期，霍北川西装笔挺地走出疗养院，回到公司交接事务。表面看来他主动放弃所有权务，和公司已再无瓜葛，但霍老爷子知道，这场父子之战他输了。

        霍北川的股权不减反增，几个事务所也划到了他名下，但他放弃了财产继承权。这对老爷子来说，形同于断绝父子关系。

        那天他曾问霍北川，知不知道自己要放弃的是什么。他以为儿子放弃的是大好前程，是家业财产，以为这会让儿子的抉择变得艰难。

        他不知道霍北川的抉择比想象中更为艰难，更为痛苦。霍北川放弃的，是这世上唯一的至亲，是他曾一度渴望的家。可惜老爷子向来亲情淡薄，不会明白霍北川的胜利背后隐忍着怎样的心酸无奈。

        过年期间，霍北川待在疗养院和蓝郁几乎每天通电话。出院后他忙得分身乏术，等各项法律文件处理得差不多，已经过去近一个月。期间他只要有时间就会给蓝郁发微信，但蓝郁总是迟迟回复，或是根本不回。他忽然意识到，这段时间蓝郁从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他很体贴地想，春节之后画室要开课，工作室那边的装修工程也逐一动工，蓝郁一定很忙。他克制着思念，忍耐着身心疲惫，敛起因父子决裂而产生的负面情绪，以最快速度解决了余下问题，准备回雪城，回到蓝郁身边。

        临走这一天，姜鸿影来送霍北川。两人在机场的咖啡厅里相对而坐，姜鸿影以一种唏嘘的眼神看着他，问道：“真的要走吗，公司和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霍北川转着手里的咖啡杯说：“有些事可能永远也无法处理妥善，但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不后悔。”

        “很辛苦吧，难为你了。”姜鸿影还是那么善解人意。

        一时间，霍北川的内心极度沧桑。放弃过去一直为之渴望东西，不是随口说说那么轻松的。自他回家到现在这段时间，他始终紧绷着不敢松懈，时时刻刻处于战斗状态。在这个过程中，他和老爷子的关系也恶化到了极点。外人以看热闹的心态对他们父子二人反目和公司变动津津乐道，没有人问过霍北川心里怎么想，累不累。

        “你还好吗，没有和姜叔叔吵架吧？”霍北川不无歉疚道，“以前我以为我可以做到的，但我高估自己了。”

        姜鸿影笑了笑：“说实话，你又一次提出退婚的时候，我松了口气。”

        霍北川挑了挑眉：“真的吗？”

        “嗯，”姜鸿影捧起咖啡，悠悠道，“我总想起当年读书的时候，自己的目光总是追随你的身影。你笑我就开心，你难过我就伤心。我曾经想，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在乎。可我也高估自己了。”

        当她看到霍北川因另一个人痛不欲生的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做不到什么都不在乎。她知道如果自己和霍北川结婚，之后的每一天她都会计较那天他流的眼泪。

        “我也想要有个人，为我的喜怒哀乐所牵动。”姜鸿影笑着说。眼中有晶莹的光闪动。

        霍北川握了握她的手：“会的。”

        告别姜鸿影后，霍北川坐上飞机回到雪城。

        人在经历了是是非非之后，回归挚爱的怀抱才能释然。此时此刻，唯有蓝郁能抚平他心中的皱痕，让他释放所有的辛累。落地后，他迫不及待地给蓝郁打电话，但是蓝郁始终没有接。

        霍北川一刻都不想等，于是向姚蓄锋询问，得知今天蓝郁在画室上课。他没有耽搁时间，立刻赶去画室，想给蓝郁一个惊喜，想从蓝郁的惊喜中给自己惊喜。

        他在车上睡着了，直到司机把他叫醒。外面正在下雪，霍北川打开车窗看向大门口。

        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蓝郁，能把人拥抱在怀中，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霍北川的胸口便涌动着湍急的暖流。

        不多时，三三两两的学生从大门口走出来，很快人就变多了。画室应该已经下课，霍北川等了一会儿有些坐不住，正准备打开车门进去找人，忽然看到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走出来。

        他胸口的激流变成洪流，却没有立刻跳下车子冲过去。他静静地坐在车里注视蓝郁，那是他珍而重之的人，是他决定舍去过往携手余生的人，仅仅只是这么看着蓝郁，他这段时间承受的所有喧嚣都尘埃落定。

        霍北川深吸了一口夹杂着雪花的空气下了车，正要朝蓝郁走过去，却看到他走到对面一个男人身边，两人脸上泛起和焦糖一样味道的笑容，距离很近地说着什么。

        随后，蓝郁和那个男人牵起手，悠然地漫步雪中。霍北川站在马路另一边，肩上落满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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