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亚托斯上城区最边缘的地方，是平日里用来安置奴隶的棚屋。
上城区的奴隶数量远不及下城区，毕竟下城区的港口需要足够的奴隶充当劳动力，而上城区的奴隶大多都是奴隶主所有，虽然也是干粗活累活，却比下城区的奴隶轻松得多。
上城区的暴动发生后，商会随即将下城区的所有奴隶都迁入上城区，本意是利于监管，可没想到就在这时欧德朗人打了进来。
这些奴隶们都被关押在这片破烂狭小而闷热的棚屋内，已经被人遗忘。
许多奴隶并不知道短短几天内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有一群奴隶在上城区发生了暴动，也不知道有一大批外敌入侵亚托斯，整个城市危在旦夕。
他们只是被莫名其妙像牲口一样赶到这里，被锁住出口，没有人给他们送水和食物，在沿海湿热的环境中，这片狭小拥挤的空间让人喘不过气。
奴隶们蜷缩着，整个人已经虚脱，他们周围是比监管队更具威慑力的士兵，他们手持武器，远处传来模糊的杀声。
常年奴性的他们连反抗的念头都只是一闪而过，不敢造次。
他们前一天还听到似乎是他们首领的一个男人，说要杀了他们。
惶惶不安的恐惧在每个人心底蔓延。
天完全黑了下来，外面嘈杂的声音逐渐停歇，就在奴隶们饿得头晕眼花之际，他们鼻尖问到了食物的香味。
为了证明这不是他们的臆想，奴隶们抬起头，四处张望。
板车上是两大桶面糊，这已经是亚托斯现在紧缺的口粮，赫尔兰斯力排众议，命人将面粉煮成面糊，送到了奴隶的棚屋前。
关押他们数天的铁栏门终于打开，可是奴隶们却警惕地盯着不远处的食物，不敢迈出一步。
那些运送木桶过来的士兵们用劣质缺口的葫芦瓢将面糊分给奴隶们，每个人还能得到一块粗粮硬饼。
奴隶们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抱着碗狼吞虎咽起来，仅存的一点不满和警惕在这些食物面前消失殆尽。
就在棚屋的不远处，有几个人正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陛下，这种事情霍尔应该很熟悉。”希尔金在一旁说。
自从米伦战役后，曾经奴隶身份的霍尔带着一批奴隶跟随赫尔兰斯征战沙场，相比于从小进行骑士训练和特殊训练的正规士兵来说，这些人有着更好的体力和耐力，他们沉默寡言却出奇凶狠，很快便在军队中站稳脚跟，没人敢拿他们曾经的奴隶身份和身上的奴隶烙印取笑羞辱他们。
而领头的霍尔，也凭借自己的实力和军功，成为夏勒戈尔唯一的一名奴隶出身的将领。
在他的带领下，夏勒戈尔境内去除奴隶制度的行动如火如荼的进展，在夏勒戈尔境内，特别是内陆由国王管辖的区域，至少已经没有明目张胆圈养奴隶，买卖奴隶的情况了。
赫尔兰斯看着那些奴隶：“当年似乎也是这样。”
是啊，当年也是这样，希尔金心想，没有人支持陛下让奴隶参战，甚至包括他在内的不少人都认为奴隶不配和他们待在一起。
他们的想法被陛下改变了很多。
“凯尔莫，你能说说为什么决定带领其他奴隶发动暴动吗？”赫尔兰斯看向一旁的凯尔莫。
凯尔莫小心看了一眼赫尔兰斯，很快低下眉眼，不敢说话。
赫尔兰斯似乎也没指望得到他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我见过太多奴隶，从北境到南境，奴隶制度已经存在了几百年，所有人都没有把他们当人看，他们只是人形的牲口，良好的劳动力。”
看着凯尔莫微红的眼眶，赫尔兰斯继续道：“我能想到你们暴动的原因，无非就是想要反抗。”
“你们想要自由。”
赫尔兰斯的语气很坚定，而他旁边的凯尔莫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哽咽。
“是，为了自由……”凯尔莫抬起头，“每一批奴隶都会发动一次暴动，也许规模并不大，很快就能被镇压，但这些奴隶都会被折磨至死。”
“那些人让我们看着同伴如何被折磨，看着施加在他们身上的酷刑，耳边是他们的惨叫，在此没有一个人敢再暴动。”
代价太大了，他们怕死。
“可是每一代都有人做同样的事情，他们都会侥幸，万一这一次成功了呢？我可以救下所有人。”
可是没有一个人成功。
他们只是想要自由，仅此而已。
赫尔兰斯没有理会有些失控的凯尔莫，他遥遥看着那几千名奴隶。
“自由吗？”赫尔兰斯的声音很轻很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好 我给你们自由。”
奴隶们吃饱喝足后，终于意识到多出了几个异常显眼的人。
其中有一个人他们认识，那是失踪已久的凯尔莫，他穿着战场上那身不合身的，从一个商人的仓库里找出的皮甲，看上去狼狈不堪。
旁边是一名长相怪异的贵族青年，而青年旁边，是那天似乎想要杀掉他们的男人。
奴隶们慌张起来，隐隐不安地骚动着。
他们不知道那个白头发的贵族青年是什么人，但是凯尔莫和那个凶残的男人全都安静跟在他身后，神色恭敬。
“一群失礼的家伙，跪下！”在希尔金的呵斥下，奴隶们跪倒一片，却还在用余光打量那名光鲜的贵族。
这贵族是什么来头，比商会那群不可一世的商人们阵仗还要大？
“眼睛不想要了？胆敢直视陛下？”
陛下？
奴隶们一惊，他们心中最有权有势的就是商会，有些被卖到亚托斯的人倒是知道，立马跪伏在地，不敢起身。
一股莫名的威慑力压在他们身上，逼迫他们臣服。
寂静无声，奴隶们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赫尔兰斯冷冷瞪了一眼希尔金，不过眼神里并没有责怪，反而是不易察觉的无奈。
希尔金真的很喜欢来这一套，以凸显他这个国王的地位。
赫尔兰斯看着跪了一地，诚惶诚恐的奴隶们，问了他们一个问题。
“你们吃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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