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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我帮你挽发


公仪音嘻嘻一笑,目光好奇地四下打量着,“都可以,你定就好。”

        秦默拍拍手,不知从何处又走出两名灰衣仆从来,拱手朝秦默行了一礼,齐声道,“请郎主吩咐。”

        “去取那红泥小火炉来,再将新摘的嫩竹笋切成丁,另外配上切成丝的仔鸡送过来。”秦默想了想道。

        仆从应声退下。很快,便拿了秦默所需的东西过来。

        公仪音掩唇笑道,眸中是兴致勃勃的神色,“阿默,你就准备在这里熬粥?”

        秦默浅笑不言,指挥着仆从将红泥小炉架设到门口的竹廊之上,然后将洗净的碧粳米、笋丁、鸡丝一块倒进陶瓷瓦盅里,放上一小勺调料,用白瓷长勺轻轻搅匀,尔后合上瓦盅盖子,退回来又坐到了公仪音身旁。

        “阿音等等罢,很快就有美味的鸡笋粥喝了。”秦默朝着公仪音笑笑,示意她稍微等等。

        “你对自己的手艺倒是很自信呀?”公仪音挑了挑眉笑言,看着那红泥小火炉下跳跃的火花,语声轻快。

        “无他,唯手熟尔。”秦默挑了挑唇,一本正经道。不急不缓伸手拿过桌上的茶壶和茶盏给公仪音斟了杯茶,温柔的目光落在公仪音身上,泛着淡淡的涟漪。

        “阿默,你怎么会想到自己置个别院?”公仪音也笑了笑,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清池风柳上,神情微动,似有好奇。

        “有时候家中难得清静,所以置了个清静的别院,得空的时候可以过来理理思绪。”秦默淡淡道,捧起茶盏喝了一口,眉眼清雅如风中轻摆的柳叶。

        他的目光,悠悠看向岸边垂柳,注目良久没有出声。

        一时,耳边只剩风拂水面之声,还有炉中松枝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公仪音转回目光看向秦默,细碎暖阳下,他的侧颜精致而明亮,神情柔软温和,看向远方的目光如平静的湖面一般,未起一丝涟漪。

        可公仪音却从他身上感到一丝清绝的气息。

        秦默过去的生活,或许并不如人们想象中那般光鲜亮丽。年少成名的他,一举一动都活在人们的关注中,没有办法随心所欲的做任何事。秦府于他来说,也许并不像一个温暖的家,而是一处禁锢他心灵的地方。

        她微微叹口气,心中升起一丝淡淡的心疼,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见竹廊上红泥小炉中的火小了下去,秦默翩然起身,拿起一旁整整齐齐堆放好的细长松枝,往炉子里添了些,炉火便“噌”的一声又冒了上来。

        松枝的香味被火一烤,发散到空气中,有种隐隐的清香浮动。而清粥的香气,也从未曾密合的瓦盅盖子处飘散出来,与松枝的清香混合,香气宜人扑鼻。

        公仪音心神一动,起身拿了两个竹垫走到秦默身旁,将竹垫一左一右铺在地上,笑道,“我们就坐在这里好了,省得你跑来跑去麻烦。”说着,在竹垫上坐了下来。

        秦默浅浅一笑,也跟着坐下。

        廊下挂着的细细金铃被风一吹,发出悦耳动听的声响。

        “你最近,可曾入宫?”秦默转眼看向她问道。

        公仪音摇摇头,疑惑道,“自从上次宫宴之后就没再进过宫,这些日子事情有些多。”说完,又低头嘀咕道,“父皇怎么也不曾派人来叫我?以前几日不见我,都会让人宣我进宫的啊。”

        秦默看她一眼,似有些犹疑,沉默了片刻,终是开了口。

        “主上最近……纳了个妃子……”

        “什么?”公仪音诧异抬头,对于父皇的后宫之事,她一向没兴趣,向来都是秉承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父皇这些日子愈发沉迷后宫,她劝也劝过,却总是成效不大。

        只是……为何秦默会特意拿此事出来说?

        “我不知道这事。有什么不妥吗?”公仪音疑惑道。

        “这名妃子,是朝中一名官员荐给主上的。主上十分欢喜,封了其为淑媛。”秦默淡淡道开口道。

        淑媛?这可是九嫔之一啊!什么样的女子,竟然一进宫就被封作了淑媛?

        她不解地侧头看去,刚准备出声发问,却听得秦默又道,“我觉得,此事你有必要提前知晓一下。”

        他柔柔看来,精致的面容在瓦盅里升腾起的热气中显得模糊起来,只有嘴角那一抹如沐春风的笑意依旧清朗。

        水风徐来,暗香盈鼻,满袖生凉。

        “为何?”公仪音愈发不解,见炉中之火似乎将熄未熄的模样,捡了几根松枝递给秦默,一边疑惑地问道。

        “大家都在议论,说这淑媛,长相同顾贵嫔颇有几分相似。”秦默想了想,还是一口气说了出来。

        公仪音拿着松枝的手一僵,“啪嗒”一声,手中松枝竟被她折断,掉落在地,滚了几滚后掉落下竹廊。

        同……母妃有几分相似?

        见她这幅呆愣的模样,秦默微叹口气,伸手接过她手中剩下的半截松枝,在炉火中拨了拨,这才拍拍手看向她,“阿音,我是怕你日后在宫中碰到她时会心生疑惑,所以想先给你提个醒。”

        公仪音眸色波动几许,隐隐含了几丝不忿,咬了下唇道,“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秦默沉默不语。

        事关安帝的私事,他无权做评判,只是看着公仪音这幅神情黯然的模样,眉眼间露出一丝心疼。

        “阿音。”他出声轻唤。

        公仪音抬头看向他。午后阳光还有些强烈,照在她微有苍白之色的面容上,显出一种熹微透明的光泽。

        “阿音,主上他……不仅是你的父皇,还是一国之君。”秦默看向她,语气泠然。

        公仪音眉眼一动,继而怅惘地低了头。

        她明白秦默的意思。

        父皇是一国之君,他纳妃充实后宫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自己作为一国帝姬,并没有立场去指责他此事做得不对。

        “道理我都懂。只是……父皇为何偏偏要纳一个与母妃相似之人?!我丝毫不觉得这是对母妃的深情,相反,我觉得这是对母妃的亵渎!”公仪音愤愤道,说话间气息有些起伏。心中十分不解,长帝姬也好,父皇也罢,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找替代品?这到底是怎样一种心理?难道他们先前喜欢那个人,只是喜欢他的皮囊?!

        公仪音越想越生气,“腾”地站起身就要朝外走。

        秦默眉眼一凝,一把伸手抓住她,“阿音,你去哪里?”

        “去皇宫,问父皇!”公仪音气呼呼道,扭头看向他,“阿默,你别拦我,今日我一定要找父皇问个究竟!他这么做,究竟置我母妃于何地?!”

        秦默起身走到公仪音身侧,抓住她的手没有松开,低低垂目俯视着她,声音低沉中带了一丝可怜兮兮的喑哑,“阿音,你要去找主上,也不急于这一时呀。”他的眸光在竹廊上的瓦盅上一顿,又抬目看向公仪音,“我特意为你熬的粥,你就不尝一尝再走?”

        见秦默这幅温声软语的模样,公仪音心中的怒火不知为何消散了不少,叹一口气转身道,“罢了罢了,下午再去吧。”

        秦默笑笑,指了指房内,“你先坐回去,这粥已经熬好了。”说话间,清粥的香气隐隐约约钻入鼻中,让人不由馋虫四起。

        公仪音依言走到凭几旁坐下,双手托腮看着竹廊上的秦默忙忙碌碌。他出声叫人拿了湿布和碗筷上来,尔后用湿布将瓦盅的提手处包住,亲自将其端到了凭几上。

        秦默抬头看她一眼,轻轻笑笑,伸手揭开了瓦盅的盖子。

        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公仪音似乎能听到自己肚子里的咕咕声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眼巴巴地看着秦默动作。

        秦默唇边笑意愈发加深了些,伸手拿过公仪音面前的青釉瓷碗,替她盛了一碗递过去,又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方才坐下来。

        公仪音用小瓷勺轻轻搅动着碗中的鸡笋粥,碗中的清粥粘软适中,散发出晶莹的光泽,鸡丝和笋丁均匀分布其中,再撒上一些青色的葱花,让人看着食指大动。

        她舀起一小勺,轻轻吹了一口送入口中。入口即化的口感,清香可口,味道鲜美。公仪音眼神一亮,又连着舀了几口喝下。

        秦默见她这幅模样,含笑道,“阿音,你慢些喝,小心烫着。”

        公仪音咽下口中清粥,抬头道,“阿默,你这手艺真不错。”

        “文火慢熬,用的又是松枝点火,笋的清香和鸡的鲜美能很好地渗入粥中,再加上这碧碧粳米本身就带着清香,如此煮出来的粥自然好喝。”

        公仪音赞叹地点点头,“看不出,你居然连厨艺也这么厉害!”

        秦默垂了眉眼,嘴角划过一丝古怪的笑容。只是没有出声,埋头不急不缓地喝着碗中清粥。

        一碗粥下肚,公仪音觉得肚子饱了不少,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虽然那新入宫的淑媛一事依旧压在她心头,不过比之方才,心中的郁结之情已散去不少。

        难怪都说民以食为天。

        “阿音,再喝些。”秦默伸手又给了公仪音添了半碗。公仪音本就有些意犹未尽,笑着点点头,又将半碗粥喝下了肚。

        公仪音放下见底的青釉瓷碗,满足地看向秦默,赞叹道,“好喝!”

        秦默笑笑,也放下了碗勺,“现在心情好些了?”

        公仪音点点头。

        “那便听我将方才的事情分析分析。”

        公仪音微挑了远山般青黛的秀眉,“阿默想说什么?”

        “你此时贸然进宫,并不妥。”秦默缓缓开口道,“虽然主上是你的父亲,但是这毕竟是他的私事,于情于理,你都没有立场去质疑他。再者,你有没有想过,若你此时怒气冲冲闯进宫去质问他,到时传了出来,众人会怎么看待他?主上是一国之尊,你若是让他颜面尽失,到时父女间生了嫌隙,最后吃亏的还是你。”

        秦默将如今的情形一一冷静地分析给公仪音听。

        他的话虽然犀利,却一针见血,让公仪音不得不服气。

        父皇之所以偏宠于她,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自己懂进退,知分寸。如果此时像泼妇一般闯进宫里大闹一通,一定会惹得父皇不快,到时候对她的维护之心一淡,自己日后的路可就没从前那么容易走了。

        再者,父皇纵容于她,很大程度上也是看在死去母妃的份上。如今,父皇对母妃的情感必然转移了一部分到这个新入宫的淑媛身上,这个时候自己再去闹,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想到这,她长长舒了口气,语声闷闷道,“你说得对,方才是我冲动了。”道理虽然想明白了,却总有些郁结在心。

        “阿音,你要记住一点,替代品始终是替代品。有时候,不见血的刀才是最锋利的武器。”见公仪音似有些惆怅抑郁,秦默出声安慰。

        顿了顿,又意有所指道,“而且你要相信,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眼下不喜这个淑媛之人,可不止你一个。”

        公仪音细细咀嚼着秦默的话语,渐渐有了醍醐灌顶之感。没错,此时这淑媛得宠,最该担心的不是她,而是……

        想到这,她勾了勾唇角,面上恢复一派容光照人,甜甜一笑看着秦默道,“阿默,你可知世人怎么评价你的?”

        秦默唇一勾,眼中一抹兴味。

        “智多近乎妖。”公仪音叹道,“今日我终于发现了,你不光智力过人,论冷静和谋略,这是世上能超过你的人也不多。”

        秦默点点头,一本正经道,“阿音过奖了。”

        见他清澈眸中闪烁的灼灼光芒,公仪音不由一哂,睨他一眼道,“你倒是不谦虚。”

        秦默翘了翘唇间,语声清冷如常,“阿音说的是实话,我为何要谦虚?”

        知道自己说不过去秦默,公仪音忙求饶,“好罢,你说的总归是对的。不过……”她话锋一闪,眼中又有忧色浮现,“薛公的案子,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我已经有一些推测了。”秦默面上神色不见担忧,淡淡道,“下午我去一趟义庄。你歇会,我送你回帝姬府吧。”

        “去义庄做什么?”

        “想到一些事情,再去查查薛公的尸体。”秦默招手唤了人将吃过的碗筷收拾下去,看向公仪音温声道。

        “我也去!”公仪音眼神一亮,回去反正也无事,不如跟着秦默去看看他究竟发现了什么。

        秦默凉淡如水的目光在公仪音面上转了转,轻轻吐出一个字,“好。”又看一眼湖面上波光粼粼的日光倒影,开口道,“现在天气正热,不如你先在此歇息片刻,等阳光没这么强烈了些我们再出门吧。”

        公仪音也跟着看去。

        此时虽已是初秋,但空气中仍有隐隐燥意,碧蓝的天空上没有一丝游云,炙热的阳光倾洒下来,四处光亮通透。

        清澜小筑遍植翠竹和青松,又临湖而建,通透生凉,因而不觉炎热。但此时出府,定然会有些炎热难耐。

        公仪音点点头,应下秦默的安排。只是片刻想起什么,迟疑地抬眼看向秦默,“我……我睡这儿吗?”

        “不好么?”秦默紧紧凝视着她,淡淡反问。

        公仪音的胸口有微微悸动。光影流转间,秦默意态闲然坐在他对面,坐姿挺拔,仪态翩然,浑身散发住一种皎洁清冷的光华,让她的心跳得愈发慌乱了。

        公仪音轻咬下唇,心中既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睡……秦默的床榻么?那他睡哪里?

        似乎感受到她的纠结,秦默轻轻一笑,声音柔和清澈,如一丝清泉涤荡,赶走了公仪音周身的炎炎热气。

        “阿音,你放心吧。你睡里间的床榻,我睡外间的竹榻上。”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公仪音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低垂着头不敢看他。心中不知为何,竟生了一丝小小的雀跃和期待。

        若是……秦默想跟她同睡一榻,她似乎……也不会拒绝?

        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这个羞耻的想法是不对的,攥着衣角的小手一紧,费力将脑中的绮念赶出。抬头扯出一抹笑意,“好……好啊……”但到底是有些心虚,眼神有微微躲闪。

        秦默清然一笑,眸中水波流动,也不知是否看穿了公仪音的心思,只是淡笑不语。看够了,方才起身道,“那随我来吧。”

        公仪跟在他身后进了内间。

        清澜小筑的布置同清竹园颇有几分相似,依旧是雅致而简单。内间有两间,左侧是书房,内里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书架一书案一凭几。

        右侧则是卧室,摆放着一张竹制床榻,青色鲛绡帐垂下,用银勾勾住,榻上被褥整齐,房内散发出与秦默身上一样的淡淡寒竹清香。

        秦默走到雕花小窗前推开一半窗扉,有温和的风吹进,让人神清气爽,吹起他身后的发丝轻扬,恍如谪仙。

        他看回公仪音,“这房间通透生风,应该不会热,你便在这歇会吧。一个时辰后我来叫你。”

        公仪音点点头,脚下未动。

        秦默会意,笑笑道,“那你好好休息。”说罢,转身出了内间。

        公仪音这才舒一口气,沁了沁滚烫的脸颊,拆下头上钗环,和衣在床榻上躺下,脑中一片纷杂。怎么这几日,自己越来越容易脸红了?之前大着胆子扮男装入延尉寺时可都没这么扭扭捏捏,如今不过是睡秦默的床,怎的就如此心神不宁?

        莫非,这就如同那近乡情怯的情绪一般,越是放在心上的人,心里就越患得患失?

        她翻来覆去想了一会终是没想出什么头绪来,迷迷糊糊间,抱着沾染淡淡香气的薄被浅浅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听到门外竹廊下悬挂的金铃清音响起,紧接着,有轻缓的脚步声传来。公仪音本就是浅眠,朦朦胧胧间睁开眼睛朝门口望去。

        果然是秦默。

        他缓缓朝公仪音走来,面容皎如清月,浑身散发着一种清冷而幽然的气韵。公仪音睡意朦胧地唤了一句,“阿默。”

        “醒了?”秦默走到她床榻旁坐下,看着她淡淡道。他的声音温柔清和,似碎玉和浮冰相击一般,清泠动人。

        公仪音点点头,起身坐起。

        她柔柔惺忪的睡眼,转头看向窗外,“什么时辰了?”

        “未时三刻。”听她声音带了些久睡的沙哑,秦默起身走到凭几旁倒了杯水递给公仪音,“先润润嗓子。”

        公仪音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该去义庄了吧?”

        “嗯,你梳洗梳洗,我们准备出发。”说着,走至门口将仆从端来的装满清水的铜盆端了进来。

        公仪音有些过意不去,“让府中女婢来就行了,你不用亲力亲为。”

        秦默放下铜盆,淡淡看下她,“府中没有女婢,只有男仆从,我不放心。”他的目光在公仪音面上流转片刻,接着道,“所以,阿音,你可会自己挽发?”

        公仪音正在扭帕子的手一顿,有些尴尬地咧咧嘴,摇头道,“不……会……”

        “无碍,待会我帮你。”秦默笑笑,轻飘飘扔下这句话后便不再出声,长身玉立于一旁看着公仪音梳洗。

        ------题外话------

        嗯,夭夭最近在撒狗粮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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