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争执起

两人的高声争执很快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营帐内的将士们互相私语起来。

        兵士见此更得意了，鼻子里哼了哼，心有不服地诡辩道：“我们将那老牧民绑到大将军面前，何愁识不破邱林灼延的诡计，难道只你们看得出？”

        手中盛满热汤的碗被重重搁到了桌上，顾黔甩了甩粘在手上的汤汁，“就算你能在大将军面前认出邱林灼延，你敢担保能赢回失地，换来过冬的食物吗？”

        兵士气短了一截，看了看周围的众人，面上很是挂不住，提高嗓门激辩起来，“不过是一半失地而已，你要说几遍才罢休，有什么了不起。”

        一半失地而已？

        顾黔想起和谈时剑拔弩张的情形，对眼前蛮不讲理的兵士无话再说，端起汤碗径直朝前走。

        兵士窃笑，抬脚挡住顾黔前路，抱着胳膊讥诮道：“怎么，说不过就想跑？也正常，谁让你顾黔是莫四的狗腿子呢。”

        饶是顾黔脾气再好，终是被兵士话语中的辱骂激起了愤慨之意。

        不由分说，顾黔揪住兵士的衣领，一把将对方拽离地面，铁青着脸怒声道：“你有种再说一遍。”

        兵士没料到一直都笑嘻嘻的顾黔竟然发了怒，忙寻求周围众人的援助，可惜大家一看事情不妙，纷纷低下头吃起饭来。

        兵士本就心虚，无人帮忙说话更添了胆怯，但为了不丢脸面，还是故作硬气，“顾黔，你若是动手打我，便是公然违反军纪，可是要吃苦头的。”

        顾黔冷哼一声，就算挨军棍，他也绝对不担这狗腿子的名声。

        他看重莫四为人，又与他相谈投机，但却从未想要倚仗他半分，无论挨什么样的罚，他也不能受此辱骂！

        “慢着。”莫致之快步走入营帐，将兵士和顾黔分开。

        兵士整了整衣服，偷眼瞧着莫致之，不发一言。

        莫致之环视四周，有条不紊地说道：“前些日子一直与邱林部商榷失地之事，无暇顾及奖赏，方才大将军已经下令，为此事出力的将士都有封赏，前几日发现老牧民有嫌疑的人也在嘉奖的人中。”

        一语后，莫致之像往常一样，盛了汤饭默默吃了起来。

        众人一听说有封赏，马上高兴了起来，无不赞颂大将军体恤部下。

        至于顾黔和兵士险些打架的事情，早已抛之脑后。

        兵士的私心被莫致之一番话戳中，他不肯承认但又想争几分脸面，于是支支吾吾起来，“我并非想要什么封赏，只是……”

        “只是你想多吃两碗饭。”顾黔盛了一碗热汤，直接塞到兵士手中。

        兵士以为顾黔要朝他泼洒热汤，吓得连手接住，见顾黔面上含笑，方知顾黔只是打趣之词，越发抬不起头了。

        顾黔哼着走了调的小曲儿挨着莫致之坐下，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大快朵颐起来。

        莫致之手中的竹筷顿了顿，心上涌出各种复杂纷绪。

        懊恼、担忧、惊喜、平静……不同感觉像登台的伶人，各有扮相，眼花缭乱。

        他懊悔自己考虑不周，只逞了一时的气盛，这才有了营地中其他兵士的不满。他担忧本可以交心的朋友会因为流言误解他的真意，就此斩断与他的友情。

        可当顾黔坐在身旁时，莫致之心底泛起的惊喜和平静立即赶跑了所有的悔意。

        果然是他看准的朋友，莫致之唇角微微一弯。

        “吃啊，你不爱吃？”顾黔狐疑地瞅了瞅莫致之，一双眼睛只差没粘在莫致之碗中的炖肉上了。

        莫致之正要开口，顾黔直接用筷子夹走了莫致之碗中最大的一块炖肉，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

        “喂，我是特意留了这块好的，准备最后吃的。”莫致之眼见顾黔三口并两口便将一整块炖肉吞了下去，作势便要从顾黔碗中抢回差不多的。

        “没了，没了……”顾黔嫌弃的看了莫致之一眼，大手遮住碗，背转身去。

        什么都能大度谦让，吃的不行，抢到就是赚到。

        与莫致之同来的莫名见状，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

        不仅仅因为吊儿郎当的顾黔与四公子关系愈发得好，更因为经过邱林灼延被俘换回半数失地后，四公子在军中威名骤增。

        方才又有那个蠢笨兵士寻衅闹事，四公子轻易便化干戈为玉帛，此事一旦传来，定然更使大将军盛阳秋以及营地内的一众参军知事们刮目相待。四公子本就富有才干，假以时日，营地中的将士们便会对他恭敬更甚。

        这是莫名没有预料到的局面，也是他不想看到的局面。

        “今日是四公子出营的日子，不如卑职带四公子去镇子上逛逛？”莫名含蓄地笑笑。

        不等莫致之开口，顾黔迅速咽下口中的食物，调转身来，“镇上有市集时才热闹，平日里没什么可看的。”

        莫名敛住不悦，试图用眼神警告顾黔，奈何对方完全不看他。

        “莫四，今日天气好，咱们去骑马吧。”顾黔将碗底最后一口热汤喝尽，回味地打了个饱嗝。

        莫致之放下碗筷，快活地说道：“不如你我赛马，我赢你的晚饭。”

        顾黔大笑，赌晚饭，这种要他命的事岂能输掉。

        冬日暖阳，原野辽阔。

        悠悠牧歌声中，少年纵马飞驰，耳畔是劲飒寒风，身心却是难得的畅快淋漓。

        几下里来回急骋，分不出输赢的僵局更激发了莫致之的斗志。

        “顾黔，你我以前方那群牛羊为限。”莫致之遥遥一指。

        顾黔正要说好，忽见有牧民提着几只兔子走过，急调马头，“不比了，不比了，我要问那牧民买几只兔子烤着吃。”

        莫致之正比在兴头上，哪里肯放顾黔离开，只是对方速度太快，简直要超过刚才赛马时的速度了。

        顾黔冲着牧民大声吆喝，兴高采烈地挑起了兔子。

        莫致之缓步靠近，打着马鞭从旁等待。

        一抬眼，忽见那牧民身边跟着个小女娃，小女娃也正用好奇的目光看着马背上的莫致之。四目相对，莫致之心底立即涌起万般苦涩。

        他忽然意识到，即便身处边塞，悲痛和愧疚也从未放过他。

        “我挑了两只最肥最大的。”顾黔得意地吹嘘着，将手中还在扑通的兔子拎到莫致之面前。

        莫致之努力扯出一抹笑，掩盖住心底的荒凉和悲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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