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喜又悲
江憬冷嘲，怀衫的威胁之意于他而言完全就是笑话。
他是堂堂御城司司呈，只有他将别人玩于鼓掌之间，还轮不到别人以性命相挟于他。
“大将军何必为坊间流言动怒，倒像是真有这回事一样。”江憬端起肘边茶盏，慢悠悠地呷了一口，“香似幽兰，滋味醇厚，这样的好茶只有大将军府上才能喝的。”
真亦假，双方心知肚明。
怀衫并不担心江憬利用这些陈年旧事翻起什么水花，只是对方今日的试探和多次激怒明显是故意为之，这倒不像江憬的一贯处事。
“茶香再似兰香，也不如真的兰草，江兄若是喜欢这盆红塔，以你我多年交情，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怀衫面上盛怒消散，笑容中满是讥谤。
江憬搭在茶盏上的手顿了顿，些微愠怒从精厉的面容上一闪而过，终是缓缓地搁下了茶盏。
动心忍性，他还不至于为这几句谤言昏了头。
怀衫白衣出身，即便倚仗所谓的军功娶了高门女，也不过尔尔。他能有今日之富贵，少不得搜刮盘剥，不以为耻反以为傲的在人前炫耀，当真匹夫无疑。
“今日是来贺喜的，该我送礼才对，只是这礼尚在路上，大将军不知等不等得起。”江憬笑吟吟的看向怀衫，搭在桌上的手指轻松的敲了一敲。
怀衫也笑了，笑得耐人寻味，“江兄从前并没打哑谜的习惯，今日倒是特别。”
“哈哈哈……”江憬笑出了声，并不打算再说什么，遥看厅外。
庭院中奇花异草争奇斗艳，一个丫鬟忽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老爷，宫中内官前来。”
“内官？”怀衫微一迟疑，命丫鬟将人请入。
片刻，内官蹇视入庭，怀衫和江憬分别与之见礼，内官唇角含笑地一一看过两人。
“大将军，陛下遣咱家前来，是有几句话要问。”
怀衫拱了拱手，无不恭敬地说道：“天使但说无妨。”
“漕运劫粮一案久不告破，幸而有了新的发现，因此咱家来到大将军府上。”
内官言语分明，怀衫心下微沉。
他自担任江州知州一职后，无不恪尽职守，谁料竟然发生了劫粮之案，虽竭力命人办理，但也只能是尽己所能。
“还请天使告知一二。”怀衫面容肃穆。
内官踱了几步，欣赏着庭院中的蓊郁花草，“前些日子御城司再勘察此案，发现那伙已死的贼寇中有人携带着怀府之物，这里面有偷盗之嫌，也还罢了。但新抓获的贼寇头目赛狸猫交代，他们截漕运粮船是大将军你主使。”
内官停在一株芭蕉旁，转身来看怀衫，视线在江憬面上掠过一瞬。
江憬面上和缓，他今日是专程来看戏的，如今好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怀衫上前一步，不假思索地说道：“本官堂堂江州知州，别说认识什么赛狸猫了，御城司这种腌臜地方更是不屑知道。”
常言道当着矮人不讲短路，怀衫故意在江憬面前贬低御城司，饶是江憬耐心了得，此刻也是蕴恚难当。
眼见着朝中两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大有兵戎相见的意思，内官忙笑着走到两人中间，“此案本就牵涉众多，为了不使清白之人蒙冤，陛下才遣了咱家前来，大将军千万不要误会才是。”
纵然怀衫是樊太后亲信，内官相信，当朝天子的面子怀衫也不会不给。
怀衫冷哼一声，他平日里没少照应这位能说会道的内官，不信他真敢将自己如何。当今樊太后掌权，江憬想依靠陛下让他难堪，那是痴人说梦。
内官微一静默，“那赛狸猫不过草芥而已，他口中之言自然是不可信的，只是大将军还须亲去对簿，以免声誉受损。”
内官之言便是天子之意，怀衫深知此点，厉眼射向江憬。
江憬淡然处之，觉得这满园花蕊草香甚是合意，怀衫有樊太后这个倚仗，自然是不容易动的。
但他会让怀衫成为众矢之的，诛灭其心。堂堂知州，与江湖贼寇往来，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众人愿意相信，谁让怀衫平日里为人不善呢。
内官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继续留下恐陷怀、江两人矛盾之中，于是很快告辞离开。
怀衫心中恼恨非常，他若是不去御城司一遭，即便此番非陛下直言，自己也要被加上抗旨不遵的罪名。可他若是去御城司一遭，还不任由江憬拿捏。
他是绝不会败给一个穷酸的！
“江兄的贺礼还真是往心坎上送。”怀衫说着反话，恨不能暴打江憬一顿。
江憬拱拱手，十分受用的说道：“多谢大将军称赞。”
两人表情各异时，一名丫鬟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见老爷面上难看，险些绊倒。
“出什么事了？”江憬心情很好的代为一问。
“说。”怀衫不耐烦地吐出一个字。
丫鬟咽了咽口水，艰难开口道：“蔓柳姨娘她……方才喝了一碗粳米粥，然后就……就……”
“就怎么？”怀衫立即走至丫鬟面前，一把揪住丫鬟。
丫鬟被怀衫的眼神吓得够呛，颤抖着身体道：“姨娘她……断气了……”
怀衫顿觉天塌地陷，缓缓松开丫鬟，怔怔地愣在原地。
江憬朝庭院外看看，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不过在走之前，还是有必要安慰安慰好友。
“事有意外，大将军节哀才是。”江憬落井下石地笑过后，扬长而去。
怀衫没空理会江憬的嘲弄，大步朝后园而去。
移步换景，庭院深深。
怀袖和怀夫人的马车停在了怀府门口，恭候多时的陪房媳妇恭顺地将怀夫人扶下马车，对怀夫人点了点头。
“皎皎，今日累了，回去好好歇一歇。”怀夫人和蔼的朝女儿笑笑。
今日在寺庙中逛了许久，怀袖确实有些疲乏，和娘亲说了几句话，径直朝自己的住处而去。
怀夫人看着女儿走远了，随着陪房媳妇朝另一条路走，打远便听到一阵阵嘈杂声和哭泣声，她的夫君气冲冲地从屋中走了出来。
“夫人，你回来的正好，你去料理吧。”怀衫像看救兵一样看着怀夫人，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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