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何许人

他们选的人且由他们选，但他们不选的人，难道就一无是处不成。

        内官神情如常，揖礼后缓步出殿。

        未曾被二相选中的三十人的试卷自是无人问津，天子加设恩科的消息则很快传遍上下。

        选殿试落第者加设恩科从前也是有过的，但此次不同的是，天子所加设恩科者均来自二相所选之人，这就又免不了引的有心之人和无心之人的侧目了。

        秋日的宫苑绚烂明净，殿试直到日暮时分方才结束。经过受卷、掌卷、弥封、阅卷等步骤后，由天子钦定御批了一甲三名。

        月升日落，疲惫了整日的元瑜倚靠在软榻上，继续翻阅着未被二相选中的三十人的试卷

        忽然，元瑜眼睛一亮，将卷上文章再次详细读了一遍后，目光投向书写文章之人。

        “这颜朗是何许人？”元瑜唤来近旁的内官。

        内官揖礼，出了内殿吩咐人即可去查证颜朗本人相关事宜，不久后再次回到内殿。

        “回禀陛下，颜朗为姚州士人。父亲曾在朝为官，因当年谏言怀晋与蛮狄不战而和之事被樊氏罢官。”

        当年陛下年幼，樊氏伺机诛杀了先帝安排辅佐陛下的几位臣僚。

        又与怀晋里通外合，借助北衙禁军统领梅益春之威，大肆杀戮与其意见相左者，踏着众人的鲜血掌控了朝局，其罪可谓是擢发难数。

        好在时过境迁，陛下蛰伏多年，终于将樊氏等人铲除，换来了如今尚算清明之气象。

        闻得此言，元瑜沉吟片刻。

        在他的记忆中，依稀可辨出内官所说之人。目光再次回落在颜朗的文章上，元瑜抬眼看向内官。

        “你去传话，颜朗文采斐然，但资历尚浅，任命他为弘文馆编修，算是孤勉励他好好读书。”

        他要将颜朗留在江州，而不能依照惯例使颜朗外任地方。但此人并不被二相看好，马上授予他重要官职对他对己都不利，且让他先去崇文馆好好历练些日子。

        内官应声，不疑有他。

        很快，宫中便传出新的消息。

        陛下无意中看到交付司礼监入选者的选读文章时，发现了一位文采华章者，授其崇文馆编修。这是不满于二相的对于学子考卷的审阅。

        这样的话，大家心知肚明却也不必说出。

        毕竟二相地位尊崇，深受陛下倚仗，偶然有细微不当处，陛下也不可能就此查办，不过是稍加提点而已。

        银杏金灿、枫林火红，秋日盛景中的江州城近来格外热闹。

        “江兄头名在意料之中，这些日子一直不能亲自恭贺。此一杯，敬你我相识之意。”颜朗话语真挚，文质彬彬中自有豪爽之气。

        此番科考，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被指派到弘文馆，却是没有想到的事情。

        比起江如练而言，他的学问是不能及的，不想日后两人便要成为同僚，倒是该向对方好好请教才对。

        江如练谦逊地笑笑，“不过是机缘巧合得中高名，算不得什么。只是一直记挂着与颜兄相会，耽误至今实在惭愧。”

        自他高中以后，家中越发的宾客盈门，若是不见便显得他过于自傲，因此不得不成日周旋于人情往来中。

        与众人相会自然有益无害，但他更愿意与颜朗这样性情豁达之人相交。

        “日后你和我同在弘文馆，免不了要向颜兄多多学习。”

        “江兄客气了。”颜朗如实说道。正要再次将两人的酒杯斟满，步上楼梯的两人吸引了他的注目。

        “四公子，四少夫人。”颜朗起身揖礼，眉宇间是惊讶和喜色。

        这些日子忙于和同窗相会，正计划着传书到信远侯府，好与妹妹和莫致之见上一面。

        如今他已入仕，不必再担心引发有心之人的不善揣测，误判他倚仗信远侯府才有今日之位。他也可以不再有任何顾虑的，与莫致之相谈。

        “我们方才在对面楼上，颜兄竟没有发现。”莫致之唇起浮笑。

        颜朗轻松一笑，邀请莫致之和怀袖入座。目光划过怀袖，略略颔首。

        江如练见颜朗与莫致之说话随意，似是旧相识，但碍于与莫致之不甚熟悉却也不好开口询问，暗自猜想大约是颜朗性情中人，结交甚广之故。

        “久违四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江如练客气一语。

        余光瞥见怀袖，心没由来的发胀。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对从前之事上心，但当亲眼再见怀袖时，却发现并非如此。

        “怀袖妹妹……”江如练顿了顿，暗嘲自己竟忘记改口，“自上次一别，四少夫人可还好？”

        他们也算是旧相识，于情于理是可以问候的。

        “一切安好，恭贺江公子高中。”怀袖莞尔。

        江如练于她，从一开始便只是个相识的寻常之人。如果一定要说对方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也只有对方自小读书勤勉这一件事了。

        江如练目光掠过神采飞扬的莫致之，对怀袖苦涩一笑，“物是人非，竟不想你我故人以这种方式见面。”

        江如练沉浸在自己的哀伤思绪中，一点也没意识到话语中的不妥之处，更没有注意到莫致之早已不悦的脸色。

        颜朗蹙眉，想了想江家与怀家的事情，大体也猜出几分。

        “四公子近来在忙些什么？”颜朗岔开话题，意图缓解可能变僵的气氛。

        “近来闲暇，不似举子们要奔波劳苦，回忆往昔。”莫致之不动声色地说道。

        “呵呵。”颜朗尴尬笑笑，心中不觉叫苦。

        他从旁劝说没劝成，反惹来莫致之直言相讥。

        不过说起来，这也不能怪对方。

        这样的场合，即便江如练与妹妹是旧相识，但碍于妹妹身份已变。把物是人非、故人相见这样的话当众说出，实在是不应该。

        江如练也觉察到莫致之不满，不知是酒气上涌还是见到曾经的心慕之人嫁作他人妇而心有不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朝莫致之笑笑。

        “小可长姐嫁入信远侯府，说起来，也该选在适当时候去拜访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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