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舍告别

何林意回到房间里，精疲力尽地走到床沿坐下，心口像压了千斤大石般沉重得喘不上气，于是张开嘴用力地呼吸，眼里竟突然滑下一滴泪。她抬起手背擦掉它，无力地俯在床上缩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她听到了很多声音，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她仿佛又看到了杨烨阴鸷地说要杀了她，裴隽宁跪在地上谢她，柳湘儿瞪着眼说她不敢恨她，小珞哭着说不肯离开她，宋彦启俯视着说她是属于他的，林冠宇激动的吼叫，赵承晋受伤的眼神，还有晓海渐远的身影……

        她突然觉得好累好累……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脸上有微风轻柔地拂过，于是缓缓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赵承晋近在咫尺的脸。她失神地瞧着他的眼，却只看到淡淡的笑意，微微闪动的光，好像那一刻他的脆弱与孤独只是幻觉。她从他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悲伤而茫然的脸，蓦地回过神来，双手撑着床沿坐起身。

        赵承晋原本蹲在床沿，也随着她起身的动作站了起来，坐在床沿另一侧，隔着一个臂长的距离，显得很疏离。

        桌上的蜡烛突然燃尽了，只剩下梳妆台旁还剩下一小盏火光还跳动着，一半房间陷入了黑暗中。

        藤编凤冠上的红绸在微弱的烛光下散发着幽幽的红光。

        赵承晋终于缓缓地开了口：“你们还是离开吧。”

        何林意没有意识到自己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心中略显不屑地想：终究还是被林冠宇料准了……

        赵承晋直直地看着前方的黑暗，就像对着空气说话一样：“过段时日我会对外宣称南兴国公主因病不治，香消玉殒。那时你们俩再离开，寻一处地方隐姓埋名，好好过日子。”

        何林意有气无力地反问：“如果南兴国不信呢？”

        赵承晋的头微微一偏，似乎本来要回过头来看她，却硬生生忍住了。他没有回答，只是准备起身，她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于是他又坐了回去，但还是没有回头望她一眼。

        何林意执拗地追问：“如果南兴国不信呢？”

        赵承晋还是没有回答，就像没有听见一样。

        南兴国在乎的根本不是公主的生死，否则当初也不会将她像工具一般嫁到西锦来交换利益。所以信与不信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死”又能给南兴国换来什么。

        他不想告诉她这些真实又冷漠到血淋淋的事情。

        但她却突然想到了答案。

        南兴国怎么会关心真相呢？南兴国皇帝从来都知道裴隽宁与杨烨两情相悦，却毫不犹豫地将她嫁给西锦。她竟忘了公主真正的“价值”。正如他说过的，有些路走到底，所有情谊都只剩下利用价值。裴隽宁走过了那条路，如果换她走了。

        何林意冷冷地笑了一下，缓缓松开了抓着他衣袖的手。

        赵承晋依稀听到她那清浅的冷笑，虽然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重重地敲在他的心头。他早知道聪慧如她，很快便能想到答案。

        片刻后何林意问道：“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你打算怎么办？”

        赵承晋抿紧了唇，润了润干涩的嗓子却没有开口。他已经给了春儿一大笔钱，威胁她不许泄露给任何人，又连夜遣送她回了偏远的老家。他打算明日一早就将恪祯送去高太师府上暂住，今后也永不会提起他们俩还活着。至于李瑞和李勇，根本不需要担心。

        这些他都不想说，她即将离开，那便轻松地离开，这些都不重要了。

        何林意觉得自己的问题多余了。

        正如林冠宇所说的，他不会让他们俩有事的，恐怕早已想法子封住了所有人的嘴，给一大笔钱，给一堆好处，将他们送到某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藏起来等等。本来该猜测他会像电视情节中一样杀人灭口的，但她却想都没想过。她那么笃定他不会伤害任何人，哪怕他知道以后需要时刻担忧事情败露，要时刻准备着挽回残局。他其实可以狠心地“拆散”他们，将她永远□□在将军府。这样便没有了后顾之忧，本来就是她有错在先，即使走漏了消息也不用担心西锦国理亏。

        赵承晋没有回答，反而说道：“冠宇跟我出生入死十余年，我了解他，他是个可托付终生之人。你的选择没有错。”

        想到林冠宇所做的这些事，何林意不禁嘲讽地反问：“你真的了解他吗？”

        黑暗中，赵承晋脊背一僵。直到此刻才发现他们两人……他是不该妄自说了解。

        “他只是……”想要让我离开你，让秦恪祯留在你身边。

        后面这些句话何林意最终没能够说出来。正如她所想的，她的“背叛”之于他不过是一个女人的水性杨花，而林冠宇的背叛确是能将他伤到体无完肤的。

        有些真相比谎言还残忍，何不就这样。

        何林意伸手到衣领里掏出了纹龙玉，缓缓地摘下来递上前去，轻声说：“纹龙玉还给你。”

        赵承晋终于转过了头，目光只在她脸上闪了一下便落到她掌心上的纹龙玉。

        此刻仅有的烛火也燃尽了，周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何林意努力地眨了眨眼却还是无法看清他的脸，只感觉到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掌心，取走了玉佩。手心空了，玉佩留下的温度也迅速地在寒夜中散去，她只觉得心里扑通一声，竟也有空空如也的感觉。

        赵承晋将玉佩紧紧地握在手心里，玉佩还散发着她的体温传到四肢百骸，渐渐地跟他自己的体温融合在一起。这样的温暖却愈发让他感受到周围的寒冷。

        何林意感觉眼前影子晃了晃，床板咯吱地响了下，很轻很轻的脚步声渐远。她知道他起身离开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赵承晋在黑暗中也没有回头。

        练兵营之行……恐怕再无法成行。

        几日后，便有传言大将军夫人、南兴国裴隽宁公主突染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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