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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一念豆蔻一念红


云蔻瞥了眼脸色骤变的季氏,对她恶毒的目光视若无睹,堪堪一指,“这就是偷女儿青花瓷盏的贼。”

        那青葱玉指指着他,她用余光瞧见云天怜慈爱中的一点点不耐烦,立时心中暗笑,怕是你这嫡女还未有我的替身受宠?

        她暗悄给缩在角落的玄寒使个眼色,玄寒猛然挣脱小厮,脸上还犹见斑斑血迹:“怕是你们先做坏人,再来告状吧。”他一字一句,眸中沉静不容置疑。

        在一旁暗自看戏的安若素上前一步,堪堪开口:“御供的青花瓷盏是个好物件,千不该万不该让我的侍女翠翘偷偷藏了去,我已将她狠狠责罚现特此来给姨娘,姐姐们赔罪,将盏完好奉还。”

        安若素不卑不亢地从匣子中取出一盏青花盏,一双媚眼将念氏与云蔻惊诧之色尽收眼底。

        她闻那一席兰惠之语,抬头见那瘦弱女子只不过大她一岁的模样却举手投足皆如优雅娴熟,气若幽兰。她眉梢如柳眸如杏,嘴角一勾与云鬓上的兰坠脆响相得益彰。

        她曾听说这云家大宅中有一位不起眼的异性表亲,父母没落,流居此处,深遭排挤。今日一见,这女人当真非池中之物,雅如蕊兰,艳如炽桃。

        “安若素!不是已说好了吗?!你怎得反悔!”云蔻叫起来。

        真是个傻子,都不用她出手了,她暗暗想到,倒不知这安若素会为这一席话付出多少血泪之灾,好个有勇有谋的女子。安若素,安若素,安之若素。

        “事已至此,无须再多说了,小姐归来,开尘云阁,扫撒停当,摆设家宴。”云天怜望了一眼她,“女儿,这带子带着,莫再走丢了。”说完举步欲走。

        “老爷!她只是个庶女啊!”念氏怎甘心闹得一场空,将身扑来,“是非分明,看她到底是不是云菀,只要验证她手臂上是否有朱砂痣!”

        她心中不免打鼓,这朱砂痣是戳破手臂的拙劣障眼法,现在查看,必将原形毕露。

        “怎么?你还怀疑?害了一次又一次还不懂得安分守己?”云天怜挣脱念氏,提袍走掉。

        季氏暗自松了口气,现在老爷对念氏信任全无。可她心中却泛起嘀咕,明明刚刚云天怜看见了她的胳膊,可以亲自揭穿她。

        一个开国将军,虽说是自己的孩子,说到底却还是个女儿身,既不可以上阵杀敌,亦不可以光耀门楣。怎会刻意袒护?

        “母亲。”云蔻见云天怜走远扶起念氏,“安若素,你算什么东西!还有你!”云蔻怒然指向她,“你们!你们自有法子收拾你们!”云蔻恨的直咬牙。

        这么一个骄纵顽劣的女儿,纵使容貌姣好,却也不讨父亲的欢喜。

        在这院子里的人都不是旦夕避祸福的主。念氏一咬牙,起身离去。

        她回头,正是季氏眼底放光。不错,都各自利用了一回,她望着手中红带,赫然是一个娟秀黄字“菀”,以后便是她的姓名了。

        “这下你也算是庶女了。”待四下已无多人,安若素淡淡一笑,“望你如愿以偿。”

        偏堂。

        云蔻扶着念氏坐定,念氏怒火依旧未消,柳眉紧蹙,四下扫去,果真未见那安若素的影子,开口便是尖酸刻薄:

        “只不过是一个远方投奔来的落魄户,竟然当众顶撞,果然是没有爹娘教养的野丫头。”

        却瞥站在一旁哆哆嗦嗦的蓉姨,帕子轻轻一抖:“说吧,蓉姨,是谁给你的胆子让那乞丐去西南角打扫?”

        蓉姨闻言吓得直愣愣地扑倒在地上,大呼冤枉:“夫人,奴婢千不该万不该听信那姓安的小贱人的主意儿,奴婢也是为夫人着想啊。”

        “人是安若素指示蓉姨调走的,青花瓷盏也落在了她手上。”云蔻扯着丝帕,恨得牙直哆嗦,

        “就连带着扫庭院的小厮去指认都是她给女儿出的主意儿啊,母亲!”

        念氏眼底透出寒光来,顺手将桌上的花瓶打烂个稀碎,恰似二月的浮柳:“这个安若素,看来停她饭食,遣她苦差还不够,得再背着老爷狠狠地责罚她一通。”

        翌日,正堂,云菀悄然倚在屏风后,支起耳朵。

        “见过将军。”墨荀长长一揖,着一件棕色镶金边袍子,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

        “十三皇子多礼了。”云天怜端坐在上座,一边作揖一边吩咐侍女侍奉十三皇子落座,眯眼瞥着,旁边高高垒起的礼物珠宝:“只是不知道,十三皇子今日亲自驾临,所为何事?”

        墨荀再一做揖,方缓缓落座,正欲说些奉承之话,却似噎住,只是微微一笑:“我今日来是奉母亲之命,还望将军多多提携。”

        云天怜一身便服,锊了锊胡须,正色道:

        “十三皇子年轻有为,才貌双全,兰妃娘娘又是蕙质兰心,老臣怎有不相助之理?说来惭愧,老臣一生效忠陛下,现今已垂垂老矣,膝下又只有一双女儿,实属惶恐。”

        说罢,斜眼望那竖子确依旧低眼称是。

        谁人不晓,皇帝如今光景,疾病缠身,一众皇子中当属太子和这位十三皇子最有资格继承大统。

        这十三皇子虽说貌相,才华谋略是最出众的,生母兰妃也是深受圣宠。但出生不够,又无心纷争,连皇帝都嫌他没有大体之识,不够太子一般心气沉稳端庄。

        若不是开国将军本就显眼,一不小心便是众矢之的;云天怜又自知皇帝对他亲和尊敬都是表象,暗地里派了不少眼线,还将自己唯一的一个儿子设计命丧战场。

        本想着安安本本地为国尽忠,可儿子的死亡使云天怜彻底清醒,自己必须趁这时期,拉拢未来储君。只有这样,以后朝堂才会有云家的立身之地。

        如今,云蔻与太子的婚事已暗自结下,十三皇子得幸奉着皇命熟悉大小官员,探访宅府。云天怜命人里里外外将探子眼线清除。

        云菀在后面听得真切,心中暗嘲:原来那假菩萨只是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女儿嫁给皇子当做自己的政治筹码,哪管得是真是假,只要世人信服,她一个替身也可以成为云家二小姐。

        正思想间,云菀忽闻前厅唤她,便看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慢慢从屏风后走出。

        却见白湛脸庞着点点胭脂的女子,一双灵动的眸子微微含着私语。着白色烟罗软纱,逶迤鹅黄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鬓发低垂,斜插点点烫金的梅花步摇,却似明艳又却似雅致,举手投足间微微带着萦绕的清香。

        一旁的云天怜见墨荀不禁愣神了片刻,便笑着说道:“这是幼年失踪,前些日子刚刚寻回的小女,闺名单一个菀字。”

        “臣女叩见十三皇子。”云菀着袖,轻轻一福。

        “失礼,失礼了。”墨荀连声作揖。

        两人抬头,云菀正望他棱角分明的脸俊美异常,沉稳有礼依旧掩不住洒脱桀骜的性情。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高高挽起,一双剑眉下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眸中的悠然与笑意却是藏也藏不住的。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云菀也愣了一刻,这与她想的皇子大相径庭。猛然意识到自己失了仪态,忙低下头去。

        墨荀笑着见她沉静的眸中微微透出惊诧却又慌乱地低下头,不禁笑意更甚,一双桃花眼中漫散着点点灼热。一时狂妄,出口便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却忙意识到自己也失言了,如此素雅淡淡的女子,怎是巧笑倩兮可一言以蔽。

        忽然,眼前的美人儿抬起了头:“但见君子,云胡不喜。”风轻轻吹起她的三千青丝,吹不起她眼底波澜。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若是真能攀上一个皇子,虽与她是好事坏事未知。可她生来如此,什么都要尝试,人生才会有出路,才能被她这个底层出来的人牢牢抓在手里。

        他许是被冲昏了头脑,十多年来都未曾有今日般欣喜,甚至忘却了他所向往的高山流水,眼里只剩下这个人儿。

        所以当云天怜朗声大笑道:“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得的一双。不如就定下婚约,喜结连理,也是好事一桩。”时,他竟然抛下了一切思虑,一切后顾,满口答应。

        云菀作羞怯状,掩面退去。却只徒留给他一地的残香。

        墨荀拜谢了云天怜由管家同着出府去,途径西面的院子,忽闻女子小声呼喊声与拍打声,寻声望去,却是一衣衫单薄头发散乱的女子跪在院内几个仆人三三两两或用棍子打她瘦弱不堪的身子或用架子夹她纤细的手。

        那手,那身上,都是条条血迹,皮肉绽出。那女子也不大声呼喊,忍痛受着。

        那些仆人一边打一边大声呵斥着:“你这外来的算哪个,敢得罪我们夫人和小姐,怕是不要命了。”

        “光天化日之下,云府怎么会有一群恶仆对一弱女子动手?”墨荀停下片刻,对身边的管家轻轻置地一句,无多再言语。

        那管家也是仓惶,虽说是常有之事,可是这被十三皇子看的却是云府的体面,立时大声嚷道:“你们一群没长眼睛的,没看见十三皇子在这儿!还敢兴风作浪。”

        转身微微鞠躬,“十三皇子,是老奴的过错,没有看管好这新来的人公徇私仇,过会儿都会遣了重重责罚,不错渎了老爷的名声也不脏了您的眼睛。”

        墨荀径直走过管家与已四散开,跪着哆哆嗦嗦的仆人,走到安若素的面前。

        虽说臣子家事他不应该管,但却还是取出了贴身帕子,轻轻拭上她满是血污的脸。他知道,说不定哪一天,他与他的母亲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安若素正疼痛难忍,大口喘息着。虽然她早已知道定局终将会来,但她饱受着寄人篱下的滋味也要抓住一切往上爬。

        她只看见一袭华袍停驻在她面前,一抹柔软抚上她丝丝血痕的面。然后,意志便悄然涣散。

        等她再睁开眼,咬着牙托起累累伤痕的身子时,身旁只有一方被血染红的丝帕,隐约用金丝绣着墨荀两字。她努力地睁大疼痛的双眼望向朝阳从高高的屋脊旁探出。

        她知道,她又一次,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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