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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钱年年背着一书包的暑假作业,将奖状卷着握在手里,看到小巷外停着那辆熟悉的车,停下了脚步。她下意识地看向邻居家二楼的那扇窗户,是关着的——说明徐东青不在家。

        小巷尽头是她唯一可去的地方,而这个地方现在正有两个人在等待着她,她凝望了一会徐东青的窗户,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女人挑剔地看着这个空荡荡的房子,桌上堆着一些旧书。她随意一瞧,有什么《家用电器使用说明》、里面还夹着几张水电单,什么《人体奥秘》……居然还有菜谱?这都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女人转过头、故意昂起脑袋说道,“可算是回来了,怎么不叫人?你们老师平时都教了你什么呦?哪像你妹妹,每天抱着那些名著……”

        钱堰开看妻子越说越不像话,赶紧制止,“行了,今天放暑假老师要布置作业的。喝水都堵不住你的嘴,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吧。”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根雪糕,慈爱地摸了摸钱年年的脑袋,“年年,吃吗?二叔给你买的。”

        钱年年把书包往地上一扔,接过雪糕撕开吃了一口,女人见此眉毛一皱。

        钱堰开不以为意,捡起书包拍了拍,“呦,老师布了这么多作业啊?是够沉的。年年,带你回二叔家,高兴吗奶奶和妹妹在家里等你呢。”

        钱年年知道应该笑得越灿烂越好,所以她甜甜地笑,“高——兴——年年可想奶奶和妹妹了,我要妹妹上次玩的娃娃!还有,年年想去东青姐姐家里看完动画片,”钱年年眨巴着眼睛,“每天都要看的。”

        这小丫头真会做戏……张慈放下茶杯,看着自己的指甲若有所思。

        钱堰开看了下时间,“都有都有,二叔回去就给你买。年年,可是现在不早了……”

        “可以,去吧,不着急!”一向对钱年年不苟言笑的张慈冲着钱年年笑着说。

        “年年回来,家里也有动画片看的!你要看啥呀?”钱堰开想阻拦,但钱年年一溜烟就跑的没影了,他皱着眉看向妻子,“你想啥咧?咋还让孩子去看什么动画片呢?妈和小玉还跟家里等着,时间不早该接上年年走了,等下天黑不好开……”

        却看见妻子把已经收好的侄女的衣服往床上一扔,钱堰开赶紧上前将衣服收起,“你咋了这是?又怎么了?”

        张慈将丈夫的手打到一边,一屁股坐在床边,“接什么接,不接了。你是没看见我们过来,那几家人的脸色,好像我是专门来抢这个钱年年似的,既然他们这么喜欢这丫头,那就他们来养好了,我可从来没答应要把她接回去,是你跟你妈背着我商量的!”

        钱堰开不可置信地看向妻子,“什么叫我跟妈背着你商量的?老婆!我们是年年的监护人,监护人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人家法院规定的!现在才来接已经是说不过去了!当时你说小玉还小,妈忙不过来带,等大了再说。现在年年都上小学了,再不接,成什么样子!”

        “我如果不那么说,你早就把钱年年不声不响地往家里带了!监护人怎么了?你别拿法院吓唬我!法院怎么不管管他钱伟明当年是怎么抢走你上大学的机会的?

        当初要不是你把大学让给你那个死鬼弟弟,钱年年那个死鬼爸爸,他能有那么大的本事上大学?还能买下这么大的房子?”

        张慈看向这个不争气的丈夫,破口大骂道,“钱堰开你个窝囊废!你去打工供他读书,结果大学大学没你的份,房子房子是钱年年那个死丫头的,城里的工作没给你介绍一个就蹬腿死了,到头来孩子却需要你来养,钱堰开,你说说你,谁能有你活的窝囊?”

        钱堰开急的直拍桌子,“张慈,你怎么又提这事!我不是说了吗?当时我成绩不好,伟明成绩比我好,所以家里给他交了学费,你怎么总拿这事说事呢?弟弟有出息,我出点钱怎么了?伟明从来没有朝我开口多要过一分钱!”

        徐凤来听着那边的越来越大的争吵声,直叹气。

        一看妻子居然还在心无旁骛的洗菜淘米,“望舒啊,你怎么还在做饭呢,我们是不是要去那边劝一下,或者先把年年带到东青房间去?我看她二婶那个样子,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了。我之前跟那帮人说收敛点,收敛点,我们是做邻居的,不要总给人家亲二婶脸色看,她们嘴皮是痛快了,最后还是年年吃了大亏。”

        沈望舒把摘下的菜叶往旁边一扔,“现在不做饭,等下东青从外面回来吃什么?就算天塌了,也得吃饭。

        你想的挺好,我告诉你,求着她也没用。她压根没想过要把人接回去。

        当初说什么,啊年年还小,等大了再说。等大了还说什么?孩子就得从小带才亲哪,现在半大不大的,才跑过来假装要接。而且她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我看是故意装的尖酸刻薄,就是想让年年亲口说不想回去,也正好让我们这些钱伟明的老同学、老邻居开口说养着年年。”

        徐凤来对妻子的话细想一番觉得有理,可还是不明白:“可是,为什么哪伟明和诗诗那些赔偿金不是在他们那吗,养十个孩子都绰绰有余啊?而且年年的奶奶也还在,哪里就至于这样要死要活的了?”

        沈望舒端着米盆没有说话,只抬头对着那边的房子扬了扬下巴。

        徐凤来一个激灵,“你是说……这个混账女人,伤心烂肺的,竟然敢打这样的算盘!她怎么敢?也不怕半夜伟明和诗诗去找她?就不怕……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你总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你以为年年的二叔就没有这么想过?不然就不会纵着他那个老婆。还在那掰扯什么大学不大学的,是开了天眼吗?怎么会知道那事儿?伟明那些年不知道往家里寄了多少,我没问诗诗。但是她二叔结婚的时候,我记得当时怀上东青没多久吧,都跑来找我们两个借钱了,说什么嫂子不满意家里的房子,要重新盖房子结婚,呵呵,也不知道是谁不满意。”

        沈望舒欣赏着丈夫目瞪口呆的样子,洗了个手回来继续说道,

        “反正这种人是永远不知足……一味地让女人做坏人,自己好坐享其成。唉,你也别想着年年那所谓的奶奶了,要是年年是个孙子,哪还用得着我们照顾这几年?还好伟明走之前也从来没有指望过这些人就是了。”

        沈望舒擦干手,把电饭煲插上电,“她呀,心心念念就是想进城里来。还有,年年既然是这个情况,就别老把她当做温室里的娇花护着藏着,谁说小野草就不招人疼了?她是伟明和诗诗的女儿,不会差到哪里去,以后自有人捧着护着。”

        她将摘下来的菜叶狠狠扔到一边,又说到,“呵呵,不接年年就不接吧,我最看不惯总拿他们那个叫什么玉的宝贝女儿说事……要是伟明两口子还在,谁又比谁强到哪里去了?唉,不提了。你瞧吧,别说今天接不走,以后也不会接了。”

        徐凤来沉默半晌,莫名联想到如果是东青遭遇和年年一样的事情……他觉得不详,连想都不敢想下去。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张慈哭着捶打丈夫的胸膛,“你以为我愿意整天计较这计较那吗?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们这一家?要是……要是把钱年年接回去了,妈那肯定要偏心,我们两都忙,那小玉怎么办?你就忍心让钱年年那个死丫头欺负死我们家小玉?再说这里房子又大,没人住万一有小偷呢?离钱年年的学校又近,又是知根知底的,我们留点钱,一家再给点钱,偶尔过来看看也就是了。”

        “可是……可是妈还在家等着呢……”钱堰开犹豫了。

        “就说钱年年那个死……她孙女死活不愿意回去!”张慈冷冷地丢下最后一句话,将这件事一锤定音,注意到墙角似乎有个身影闪过。

        她突然觉得这座空旷的房子有些阴森,等有一天,一定要把这里装得亮堂点……“还不快走,怪冷的。等……等那个丫头回来就走不了了!”

        钱堰开和张慈着急忙慌地发动车子走了,有几个人在角落里张望着,回过头叹息,“什么人哪!真是天杀的丧良心,拿了人家的钱,把人家的小孩丢这不管不顾的!”

        “我就说接不走,你还非不信……”

        钱年年从门外的角落里探出头,看着车子匆忙地远去,目光幽静,手里的雪糕早已化作地上的一滩水,吸引了许多蚂蚁,手指在等待中黏腻难忍。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脚步轻快地在门口洗了手,坐在床边认真地叠起散乱在床上的衣服收进柜子里。她踮着脚,将二叔二婶用过的杯子一手一个,向门外的某处走去。

        垃圾箱里,是一支雪糕棍和两个破碎的玻璃杯。

        夜里,钱年年读完书躺在床上,天花板上陈旧的壁纸,已经有两处破损,边缘耷拉下来,曾经喜鹊登枝、榴花遍地的图景已经模糊得不成样子了。

        其实她讨厌这里,讨厌这里无论怎么打扫却总是一成不变的气息,讨厌这个每晚都能看见、破破烂烂的天花板,讨厌晚上静悄悄的、连那些嘈杂的细细交谈声也停了下来,讨厌这个拼命活着的自己。。

        但是,她还是要继续活下去的,哪怕再害怕,也要活下去。

        所以,对不起了二叔二婶,她会一个人好好地活着,自在地活着,幸福地活着。

        钱年年闻着熟悉的香味,安然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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